清晨八点半,“星禾律师事务所”的玻璃门刚被保洁阿姨擦得锃亮,沈承泽的脚步声就带着风冲了进来。他穿着熨帖的深灰色西装,领带打得一丝不苟,手里攥着一份刚打印好的案卷,直奔二楼的办公区,嘴里还念叨着:“完了完了,今天九点开庭,这份质证意见我昨晚改到三点,再让沈念禾那个挑刺大王看看,肯定又要鸡蛋里挑骨头。”
话音刚落,一个清脆又带着几分戏谑的声音从旁边传来:“沈大律师,一大早就在背后说我坏话,是不是又怕自己的案卷有漏洞,想让我帮你兜底啊?”
沈承泽转头,就看到沈念禾倚在自己办公室门口,穿着米白色的职业套装,长发挽成利落的发髻,露出纤细的脖颈。她手里端着一杯热美式,眼底带着笑意,却故意挑眉,一副“我早就看穿你”的模样。
“谁要你兜底?”沈承泽嘴硬道,把案卷往怀里一抱,“我只是觉得,既然是同个律所的合伙人,互相审阅案卷是基本流程,免得你以后又说我办事不严谨,丢了我们沈氏兄妹的脸。”
“哦?”沈念禾往前走了两步,伸出手,“拿来我看看。不过先说好,要是让我找出三个以上的问题,今天中午的咖啡你包了,还要是我最爱的那家手冲,不加糖不加奶。”
“凭什么?”沈承泽瞪她,“要是我没什么大问题,那你请我喝!还要加两份浓缩,多放奶多糖!”
“成交。”沈念禾爽快答应,接过案卷就翻了起来。她的动作很快,指尖在纸页上划过,目光锐利如鹰,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沈承泽站在旁边,表面上故作镇定,实则心里有些发虚——他这位姐姐,从小就是学霸,做事情滴水不漏,尤其是在法律文书上,简直是“鸡蛋里挑骨头”的祖宗。
果然,没过十分钟,沈念禾就指着案卷上的一处:“这里,你引用的《民法典》第1084条,虽然条款没错,但结合本案的实际情况,应该补充最高人民法院关于审理未成年人抚养权纠纷案件的司法解释,这样更有说服力。还有这里,证人证言的来源没有写清楚,对方律师很可能会以此为突破口,质疑证据的合法性。”
她顿了顿,又翻到下一页:“还有质证意见的逻辑顺序,你应该先从事实层面入手,再谈法律适用,而不是现在这样混在一起,法官看的时候会很费劲。这已经是三个问题了,沈承泽,中午的咖啡,记得兑现。”
沈承泽的脸瞬间垮了下来:“你这也太苛刻了吧?这明明都是小问题,稍微调整一下就行!”
“小问题?”沈念禾把案卷扔回给他,“在法庭上,任何一个小问题都可能成为对方攻击的靶点,导致整个案件功亏一篑。我们是公益律师,手里的案子关系到当事人的切身利益,尤其是涉及到孩子的抚养权、老人的赡养问题,容不得半点马虎。”
她说完,转身回了自己的办公室,留下沈承泽站在原地,虽然心里不服气,但还是乖乖拿起案卷,回到自己的座位上修改。同事们路过,看到这一幕,都忍不住偷偷发笑——这对兄妹,每天的“战争”几乎都是从这样的拌嘴开始,却又总能在专业上互相较真,互相成就。
律所的行政小姐姐林薇端着一摞文件走过,笑着对旁边的律师助理说:“你看,泽哥和禾姐又开始了。不过说真的,要是没有他们俩这样互相挑刺,我们律所的胜诉率恐怕都要下降不少。”
律师助理点点头:“可不是嘛。上次那个农民工讨薪的案子,泽哥负责收集证据,禾姐负责梳理法律逻辑,两人吵了三天三夜,最后拿出的诉讼方案,让对方律师根本无从反驳,当庭就胜诉了。”
沈承泽听到他们的对话,脸上有些发烫,却还是嘴硬地喊了一句:“你们小声点!我那是让着她,不然以我的专业水平,怎么可能被她挑出问题?”
办公室里传来一阵哄笑声,沈念禾的声音从隔壁传来:“沈承泽,你要是再不快点修改,待会儿开庭就要迟到了。到时候被法官批评,可别说是我没提醒你。”
沈承泽不敢再耽搁,赶紧埋头修改案卷。阳光透过百叶窗洒在他的办公桌上,照亮了他认真的侧脸,也照亮了案卷封面上“星禾律师事务所”那几个烫金的大字——这是爷爷顾辞和陆星驰创办的律所,如今已经传到了他们这一代,而他和沈念禾,早已成为律所的核心力量,也是公益法律领域里赫赫有名的“黄金搭档”,尽管他们自己从不承认。
一周后,沈承泽遇到了一个让他头疼不已的案子。
当事人是一个名叫乐乐的六岁小男孩,父母在他三岁时离婚,乐乐一直跟着父亲生活。可就在半年前,乐乐的父亲因为意外去世,乐乐的爷爷奶奶年纪大了,身体不好,无力抚养他。这时候,乐乐的母亲突然出现,要求夺回乐乐的抚养权。
按理说,母亲作为孩子的法定监护人,在父亲去世后,确实有权利抚养孩子。可问题在于,乐乐的母亲在离婚后,就改嫁到了外地,三年来从未看过乐乐,也没有支付过一分钱的抚养费。乐乐的爷爷奶奶找到“星禾律所”,希望能帮助他们争取乐乐的抚养权,他们说,乐乐从小就跟着他们,和他们感情深厚,而乐乐的母亲对孩子根本没有感情,现在回来争夺抚养权,无非是想霸占乐乐父亲留下的房产和存款。
沈承泽接手这个案子后,立刻开始收集证据。他走访了乐乐所在的幼儿园,老师证明乐乐平时开朗活泼,和爷爷奶奶关系非常好,提到母亲时,乐乐显得很陌生,甚至有些害怕。他还收集了乐乐父亲的银行流水,证明乐乐的母亲从未支付过抚养费,以及乐乐爷爷奶奶的体检报告,虽然他们年纪大了,但身体状况尚可,有足够的能力照顾乐乐。
可即便如此,沈承泽心里还是没底。因为根据法律规定,父母是孩子的第一顺序监护人,除非有证据证明母亲不适合抚养孩子,否则法院大概率会将抚养权判给母亲。而“不适合抚养”的证据并不好收集,乐乐的母亲虽然三年未履行抚养义务,但她现在已经离婚,有稳定的工作和住所,从表面上看,确实具备抚养孩子的条件。
连续几天,沈承泽都在律所加班到深夜。他翻遍了所有类似的案例,试图找到突破口,可越看越觉得迷茫。案卷堆了满满一桌子,咖啡喝了一杯又一杯,眼底的红血丝越来越明显。
“还没走?”晚上十点,沈念禾加班结束,路过沈承泽的办公室,看到里面还亮着灯,便推门走了进去。
沈承泽头也没抬,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嗯,这个抚养权案有点棘手。”
沈念禾走到他身边,低头看了看桌上的案卷,随手拿起一份证据材料翻了起来。“乐乐的母亲三年未履行抚养义务,这是事实,但仅凭这一点,恐怕很难推翻她的监护权。”她轻声说,语气里没有了平时的戏谑,多了几分认真。
“我知道。”沈承泽叹了口气,“我找了幼儿园的老师、邻居作证,证明乐乐和爷爷奶奶感情深厚,可这些都是间接证据。对方律师肯定会说,母亲的监护权是法定的,不能因为感情因素就剥夺。”
“你有没有想过从孩子的心理健康角度入手?”沈念禾坐在他对面的椅子上,“乐乐现在六岁,正是建立安全感的关键时期。他三年来一直和爷爷奶奶生活,已经形成了稳定的生活环境和情感依赖。如果强行把他交给一个陌生的母亲,很可能会对他的心理健康造成严重影响。”
沈承泽眼睛一亮:“你的意思是,申请儿童心理评估?”
“对。”沈念禾点点头,“我们可以委托专业的儿童心理机构,对乐乐进行心理评估,证明他现在的生活环境对他的成长最有利,而强行改变环境会对他造成伤害。同时,我们还可以收集乐乐母亲现在的生活状况证据,看看她是否真的有时间和精力照顾孩子。比如,她的工作是否繁忙,是否有不良嗜好,或者她现在的家庭关系是否和谐。”
沈承泽豁然开朗:“我怎么没想到这一点!我明天就去联系儿童心理专家,另外,再派人去乐乐母亲所在的城市,调查她的生活状况。”
“不过,调查的时候要注意方式方法,不能侵犯对方的隐私权。”沈念禾提醒道,“还有,心理评估报告虽然有说服力,但最终还是要看法官的自由裁量权。我们还需要准备一份详细的抚养方案,证明乐乐的爷爷奶奶有能力、有条件照顾好乐乐,比如他们的经济来源、居住环境、以及对乐乐未来教育的规划。”
“我明白。”沈承泽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久违的笑容,“沈念禾,这次真的谢谢你。要是没有你,我恐怕还在死胡同里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