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以为小凡的正常回归,会让我的生活恢复平静。可恰恰相反,一种无形的疲惫感如附骨之蛆,深深缠绕着我,具体又说不上来是哪里的不适,但身体就像一块被慢慢榨干水分的海绵,日益沉重,只有在清晨练完金刚功后,会短暂地感到一丝清明,如同迷雾中透进一缕微光。可一到下午三点半后,那股不对劲的感觉便卷土重来——一种源自骨髓深处的寒意,混合着莫名的烦躁和精力不济,让我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得了什么查不出的怪病,心里那时还盘算着该去医院做个全面检查。
打破这诡异平静的,是千尘的一次聚餐邀约,下班后,我和知南开车一同前往,踏入千尘家,温暖的灯光和饭菜的香气本该让人放松,可我的目光却被鞋柜上随意放置的一副枣木卦牢牢吸住。那卦身油润,纹理古朴,隐隐透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力量感。
千尘正在厨房忙碌,我拿起那副卦,心头的好奇蠢蠢欲动,大声问道:“千尘,这个卦,能不能让我抛一次试试?”
千尘从厨房探出头,无奈地笑了笑:“墨宇送我的,我自己还没碰过呢。你想试就试吧,小心别摔坏了。”说完又转身投入锅碗瓢盆的交响曲中。
我兴奋地看向知南,用眼神邀请她一起,她却连连摆手,表示对此不感兴趣,由于是第一次掷杯,我心里生怕弄坏,特意蹲下身,手腕用着巧劲,极其轻柔地将卦往低处一抛。
“啪嗒——咔!”
一声清脆又诡异的声响炸开在寂静的客厅里。只见那副卦落地时,一边竟如同被无形的利刃劈开,竖着碎裂成两半,断面崭新;而另外一半,却违背常理地、稳稳地直立在地板上,纹丝不动。
我瞬间傻眼,脑子里第一个念头是:这东西质量也太差了吧?轻轻一碰就碎了?
“千尘!你快来看!”我提高声音喊道,“这卦怎么回事?咋摔裂了!墨宇送的这质量不行啊!”
千尘闻声,急匆匆地从厨房冲出来,手里拿着锅铲,围裙都来不及解。当她看到地上那诡异碎裂又直立的一瓣卦时,脸上的血色褪去少许,眼神瞬间变得凝重:“天呐!这……这什么情况?”她蹲下身,仔细查看那诡异的断面和直立的那半,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你……你快打视频给墨宇看看!这感觉……不太妙!”
被她凝重的语气感染,我心里那点“质量不好”的侥幸也烟消云散,一股隐隐的不安爬上心头。但我还是强作镇定,装作若无其事地拨通了墨宇的视频通话。
屏幕亮起,墨宇似乎刚洗完澡,头发还湿漉漉的。“咋了啊,大晚上的,有何贵干?”他语调轻松。
我二话不说,直接将摄像头对准了地面上那副诡异碎裂的卦。
视频那头沉默了两秒,随即传来墨宇拔高的惊呼声:“卧槽!你招惹谁了啊?!”他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急切,“你快!快把摄像头对准你自己!”
我被他一惊一乍弄得莫名其妙,但还是依言将镜头转向自己的脸,嘟囔道:“咋了?你卦质量不行,你看我干啥?我可没使劲摔啊!”
屏幕里的墨宇,眉头紧紧锁起,眼神锐利得像要穿透屏幕。他死死盯着我,语气严肃得近乎冰冷:“楠木姐,你有没有发现……你面相变了?”
“面相?”我一愣,下意识地看向手机屏幕里的自己。镜中的脸似乎还是那张脸,但又隐隐有些陌生。
“你的眉眼都在往上挑,眼神……很凶。”墨宇一字一顿地说。
我盯着看了半天,除了觉得脸色差些,并没看出什么名堂,于是叫来了旁边的知南:“知南,你来看看,我面相有改变吗?”
知南凑近,仔细端详着我的脸,几秒后,她迟疑地点点头:“是有点……楠木,你眼神看起来是有点凶,眉毛和眼角好像也确实比平时挑了一点……你怎么了?”
说实话,经他们这么一说,我才意识到,自己心里确实萦绕着一股“平静的愤怒”,一种无源无由,却沉甸甸压着的火气。但我还是打趣道:“你刚问我招惹谁了?为什么这么问?我你是知道的,向来与人为善,能得罪谁?”
墨宇没有接我的话茬,而是继续指令道:“你现在,去打一盆清水,放到阳台位置,然后把摄像头转过去,对着那盆水让我看一下。”
我满心疑惑,但看他如此郑重,还是照做了。端来一盆清水放在阳台的地上,将摄像头对准了平静的水面。
视频那头的墨宇凝神看了许久,水面在灯光下映出模糊的光影。终于,他抬起头,透过屏幕看着我,语气沉重得像坠了个铅块:“楠木姐,有个法师在做法害你!而且,店里那对母子,现在就在你身边!”
“什么?!”我身体猛地一僵,一股恶寒从尾椎骨直冲天灵盖,全身的汗毛瞬间倒竖起来!然而,与身体的恐惧相反,我心里那股“平静的愤怒”却陡然升腾,几乎要压过恐惧。我听到自己的声音异常冷静,甚至带着一丝冰冷的怒意:“法师?我根本不认识什么法师!到底是怎么回事?”
“电话里说不清楚。”墨宇当机立断,“我得过来一趟,你等会儿过来接我吧,可能还需要准备一些东西来应对,我把清单发给你,你先去买。”说完,他便干脆利落地挂了电话。
千尘全程听到了我们的对话,她走到我面前,表情前所未有的严肃,她仔细看着我的脸,倒吸一口凉气:“刚才你进来,我在忙没注意……你现在这面相……确实变了!凶神恶煞的!店里那对母子怎么会跟着你?小凡那边不是说已经送走了吗?”
我无力地摊开手,苦笑道:“我也是一头雾水啊。”
这时,手机震动,墨宇的消息来了,清单列得清晰:香烛、纸钱、20斤大米、大红布、朱砂笔、黄纸、桃木枝。我在家先收拾下,你们采买好就过来接我。
“知南,你和我一起去买东西接墨宇吧。”我转头看向知南,她立刻点头。千尘则说:“我在家先做饭,你们等会儿回来吃。”
我和知南立刻出发。夜晚的市区,霓虹闪烁,却透着一股说不出的冷清。我们好不容易找到一家还在营业的丧葬用品店,店内昏黄的灯光和弥漫的香烛纸钱气味,让气氛更加凝重。按照清单采买齐全,又去小超市买了20斤大米,和其他物品一起搬上车后,我们便朝着墨宇家的方向驶去。
诡异的是,明明之前去过他家,路线也算熟悉,可那天晚上,这段路却变得格外漫长。车窗外的景物仿佛被拉长、扭曲,路灯昏黄的光晕连不成片,像是永远也开不到头。更让我脊背发凉的是,我总感觉车的后座上……坐着“人”。一种被凝视的黏腻感如影随形。我时不时地透过后视镜飞快瞥一眼,后座上空空如也,只有采购的物品。然而,镜子里映出的我自己的眼睛,却让我感到陌生——眼角确实不自然地向上挑着,眼神冰冷,带着一股我自己都感到心悸的凶狠。
墨宇已经在路边等候,身影在夜色中显得有些单薄。他拉开车门坐上后座,几乎是同时,他眉头一皱,低声喝道:“好家伙,你们还敢跟过来!”
我扭头正莫名其妙准备发问,就见他双手迅速掐诀,指尖仿佛有无形的气流缠绕,口中念念有词,最后清叱一声:“破!”
随着这声“破”字出口,车内那种无形的压抑感和被凝视感骤然一轻,仿佛有什么东西被瞬间驱散了。墨宇舒了口气,对我们说:“你们来的时候没觉得奇怪吗?车上跟了点脏东西,估计就是那个法师派来捣乱的!不过没事了,现在有我在,你放心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