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道观回来后当天夜里,我心里那股想去体验道观义工生活的念头,像被浇了油的柴火,越烧越旺。眼看着月底将至,下个月月初我有四天连休,简直是天赐良机。我迫不及待地在和她们三人分享了这个想法,千尘和知南立刻响应,表示时间没问题。只有李姐因为工作太忙脱不开身,遗憾地表示这次无法同行。
第二天清晨,我的生活似乎依旧沿着固有的轨道运行。我被准时的“拍醒”,熟练的练完八部金刚功,抄写了几页经文,听完了早课。然后像往常一样,溜达着去我最熟悉的那家牛肉粉店。从小到大,我对牛肉粉有种近乎偏执的喜爱,浓郁的汤头,爽滑的米粉,香烂的牛肉臊子,是我开启一天最踏实的方式。
“老板,老样子,牛肉粉加个蛋。”我熟练地点单。
热腾腾的粉很快端了上来,红油赤酱,香气扑鼻。我像往常一样,夹起一筷子吹了吹,送入口中——然而,预想中的美味没有出现,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名状的、仿佛带着铁锈和某种腐朽气息的怪味,猛地窜入我的口腔和鼻腔!
“呕——”我控制不住地干呕了一声,立刻将嘴里的粉吐到了纸巾上。怎么回事?今天的臊子变质了?我皱着眉,又小心地嗅了嗅,那味道似乎又淡了,但刚才那一下强烈的冲击让我对这碗粉彻底失去了胃口。
“老板,结账。”我勉强压下胃里的不适,付了钱。怕自己低血糖,于是又买了一杯温热的豆浆。奇怪的是,豆浆喝起来却没有任何异味,清甜如常。
带着满腹疑惑,我走向菜市场,准备买点晚上做饭的食材。刚踏进肉类区域,一股混合着血腥和生肉特有的腥膻气味扑面而来,这一次,反应比在粉店更剧烈!强烈的恶心感直冲头顶,我甚至感觉眼前黑了一下,胃里翻江倒海,几乎要当场吐出来。
我捂着鼻子,几乎是逃也似的冲出了菜市场,站在外面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心里又惊又疑,还带着点自我嫌弃:“我今天是怎么了?突然变得这么矫情?连肉味都闻不得了?”
除了这突如其来的饮食和嗅觉异常,我当天的行为、言谈似乎并无不同,依旧上班、工作、与同事说笑。我心大地把这归咎于“偶然的身体不适”,没太往心里去。
然而,出现这事儿的第二天,变化更加明显了。
早起后,我下意识地走向牛肉粉店,却在门口停住了脚步。心里有个声音在清晰地排斥着那个选择。最终,我转向旁边的包子铺,买了两个素菜包。去菜市场时,我更是自觉地绕开了肉类区,只买了些青菜回家。
更让我诧异的是我的食量。平时能吃下一大碗饭的我,现在只吃了小半碗就感觉饱腹感十足,一整天下来甚至没有明显的饥饿感。最最不对劲的,是我的性格和思维模式。
平时的我,活泼开朗,甚至有点话痨,思维跳跃,情绪来得快也去得快。可那几天,我仿佛被注入了一股清冷的泉水,整个人变得异常理智、冷静、沉默。看问题变得极其透彻,与人交谈时,对方往往刚开口,我就能清晰地感知到他话语背后的真实意图和情绪,仿佛戴上了一副能看穿人心的眼镜。
在宠物医院工作时,面对焦躁的宠物和担忧的主人,我依旧能专业地处理病情,但心底却波澜不惊,甚至对主人的絮叨感到一丝不易察觉的不耐烦,态度比平时冷淡了许多。我内心清楚地知道“这不像我”,仿佛有另一个更冷静、更超然的意识暂时接管了这具身体,而“原本的我”则像一个旁观者,与她共同体验着这一切,却无法干预。
这种“分裂”而又“统一”的诡异状态,持续了整整七天。
第八天清晨醒来,那种莫名的束缚感突然消失了。我几乎是贪婪地呼吸着空气,感觉自己又“活”了过来。思维重新变得跳跃,话也多了起来。我特意去吃了碗牛肉粉,嗯,味道正常,香得很!去菜市场,肉类的腥味虽然依旧能闻到,但不再引起剧烈的生理不适。
我长长地舒了口气,却又感到深深的困惑。那七天的我,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是因为心心念念要去道观,潜意识里自我催眠,硬生生把自己“扮演”成了一个清心寡欲、理智超然的形象?
我把这奇怪的七天经历和内心的疑惑告诉了知南。知南在电话那头沉吟了一会儿,说:“那几天和你聊天,是感觉你有点不一样,话少了,反应也特别冷静,好像什么都看得特别透似的。不过你说得对,可能就是你探索欲太强,把自己给‘代入了’,提前进入了‘修道’状态?”
听了她的安慰,我也只好暂时接受这个解释,不再纠结。只是心底有个声音在低语:那七天的平静和透彻,真实得可怕,甚至让我觉得,如果一直那样下去,走所谓的“无情道”似乎也挺适合……(啧,这想法一出,我自己都吓了一跳,果真是小说看多了。)
就在恢复“正常”的第八天晚上,我做了一个异常清晰的梦。
梦里,我站在一堵绵延无尽的朱红色高墙前,手中握着一把古朴沉手的长剑。我的左右两侧,一共站着五六个人,同样手持长剑,男女皆有,面容模糊。我们一字排开,似乎在练习一种剑法。
一位身着青灰色交领窄袖长衫、披散着乌黑长发、留着飘逸长髯的中年男子,正在前方指导我们。他身形极高,气质卓然,即使看不清具体面容,也能感受到那股不怒自威、英武非凡的气场。梦里,我似乎资质愚钝,总是掌握不好剑招的韵律,心里又急又恼。
那青衣长者踱步到我面前,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带着一种抚平焦躁的力量:“勿需犹豫,心随意动,剑随心生。看好了——”他亲自示范,动作如行云流水,一剑挥出,看似简单,却蕴含着某种玄妙的轨迹与力道,“如此,一剑便可。”
我凝神静气,学着他的样子,摒弃杂念,手腕发力,一剑挥出。
他站在一旁,微微颔首,脸上露出赞许的笑意:“不错。”
我身高还不到他胸口,被他夸奖,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就在低头的瞬间,我清晰地看见,他站立的地方,是一双赤裸的、纤尘不染的足。
梦境至此,戛然而醒。
我睁开眼,窗外天光微亮,梦中的每一个细节——朱红的高墙、冰凉的剑柄、青衣长者的身影、他赤足站立的样子,甚至他话语的余韵——都清晰地烙印在脑海里,挥之不去。
这太真实了!他是谁?这个梦意味着什么?
我第一时间把梦境的详细描述发给了墨宇,希望能从他那里得到答案。
墨宇的回复依旧带着他那特有的、让人牙痒痒的腔调:“是位祖师爷在梦中点拨你,传授你法门呢。至于是哪位祖师,你可以自己猜一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