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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来来从今天起咱好好说(第1页)

医院总是比别处更凉,何芳芳疾步走进去,浑身打了个冷战。病房在十四楼,她急急出了电梯,踏上两栋楼之间的廊梯时,两侧来风哗啦一下掀起她的衣襟与长发,扑打在她脸颊,她不自觉地慢下来,眼底开始潮湿,鼻梁酸透,不得不张嘴吸气,像翕合的鱼。

复道行空,一步一步,像踏在她人生的回头路上。

风像隔世而来,对面的高楼像张开大口的阴阳兽,等着她走入腹中。一下子,她又被捞起来丢出了轮回井。

走完这条道,风才熄灭,她的头发突然就停止了慌乱,安静地垂在脸颊两侧,她的心,也突然沉静下来。病房外的椅子上,她先看见了夏莲。

夏莲已经哭得开始抽抽,一旁坐着一个女子,背影看着有点熟悉,这熟悉又很久远。背影正拍着夏莲,大概是轻声在安慰。杜华年极力搜索背影无果,索性走到夏莲面前喊了一声“妈”,夏莲和女子一同抬头看她,她一眼认出来,“小姑姑?”

何文衫站起来,“进去吧,你爸就等着你呢。”

来不及细想,杜华年走进病房。何文谦安静地躺在病床上,连着简单的仪器,她看了一眼屏幕上的数字,血氧量就在九十上下飘忽,他果然就是在等人。

走近,病床上的父亲已经瘦成了一把枯柴,脸颊凹下去,像开了两个空洞,颧骨高高的,皮肤蜡黄发黑,像沉年的矿。她脑子并不乱,心里也不慌,只是一开口,却控制不住地哽咽,“爸……”她自己都惊了一下,随即热泪乱掉,让她忽而就苦笑开来,原来英雄不过血肉之躯是这个意思。

床单上砸下点点泪滴,“噗噗噗”错落纷乱,何文谦缓缓睁开眼睛,看着并不费力,甚至眼中还有些清亮,“你来了……”他努力地睁大一点眼睛,仔细从头发到眉眼凝看着何芳芳,努力地,似乎在辨认,似乎在记住,以一种绝望中骤见一眼海市蜃楼的目光,乍喜却更悲,因为就算看见了,也再到不了了,他没有力气了。

何芳芳仔细地分辨他的神色,管不了胡乱打湿发梢的眼泪,可汹涌的泪水模糊了她的视线,她烦躁地甩掉,继续去看。何文谦挣扎着向她伸出手,她看了一眼,伸手去握,却被他急切地甩开,虚弱得没有半点力量,却还是让她全身一震。他费力地指向什么,张着嘴喘气,何芳芳顺着他手去看,床头柜上一个白瓷水墨远山釉杯下,压着一个雪白的信封。

何芳芳一愣,愣了很久,骤然放声大笑,笑声凄厉,穿云破雨,门外的夏莲也停止了哭泣,何文衫惊站起身,望向关着的病房门。

这是何文谦独特的育儿方式,无论大事小事,只要他想教训女儿,总是写一封信,用这个白瓷杯压在她的床头、餐桌、书桌、茶几,甚至,压在鞋柜上。他总觉得吵架吵不赢,是因为工具是嘴,没有用他最擅长的笔杆子。

何芳芳悲从中来,哀伤四面八方地在五脏六腑里横冲直撞,她感觉四肢百骸都疼,这会子她才品出了哭的滋味。她用力皱着眉,双眼通红,悲恨苦痛写满一张脸,望着何文谦,声音有点哀戚,“爸,你不跟我说什么吗?”何文谦仍旧指着那封信。何芳芳吐出一口气,去拿起了那封信,何文谦才放下手臂,微笑起来看着她,那笑容在何芳芳眼里没有一丝温暖,全是一个固执的老人幼稚的威逼和自大。他明明可以说话,她一进门,他就说了句你来了。可他就是如此坚决地不开口,连生命的最后,他也不给何芳芳留下一点父亲的温柔。

何芳芳就这么看着他,他像一个好胜的小孩,与何芳芳针锋相对了一辈子,最后终于获胜,渐渐闭上了眼睛,面目称得上安详。她五脏一颤,一声“爸”刚喊出来又销声匿迹,最终还是上前拉住他无力的手,他的身体一点点,凉得很快。

泪水淹没了她。

母亲和小姑姑随医生进来,医生打了一段空白的心电图,确认死亡。专门料理的阿婆进来给他穿寿衣。

她留下了那段心电图。

再走出来,天已经黑了透。何文谦要被送到敛房,在医院最后头的小平房,里面有一面墙的冰格,他就被推进其中一个。在敛房外烧引魂香的时候,何芳芳很想把那封信往炉子里一扔,一了百了,但她终于还是忍住了。

敛房外的院子里,她们等着殡仪馆的人。何芳芳问何文衫,“我爸为什么走得这么突然?”

何文衫穿着挺括的白衬衣,脖子上挂着一串黑珍珠,头发盘得一丝不苟,眉目深邃,脸颊瘦削,皮肤发黄,没什么光泽,一双黑眼珠子却晶莹透亮,说话声音虽轻但音色低沉,字字干脆,少有起伏,“清明节那阵子查出来肠癌,已经第四期了,他的意思也不想化疗,就吃药,你也知道,这种情况很快的。具体的,嫂子你跟她说说。”

夏莲新泪叠旧痕,望着门外黑黢黢的夜失神,灯光照在她脸,惨白。听到何文衫叫她,她才醒过神来,“啊,什么?”

何芳芳看着她涣散的眸色,压轻了声音,“妈,你别怕,还有我呢。你们怎么发现我爸肠癌的?为什么清明节的时候没告诉我?我记得我打过电话问你要不要回来祭扫。”

夏莲一听这个,眼眶又红,泪水眼见着落得更急,“你爸……你爸过年前就老说肚子疼,我不放心,叫他去医院,他不愿意,我想反正他年年都体检,一直都很健康,也没在意,后来也没听他再提。可是清明节前一天他突然在家晕倒了,送到医院一查……就第四期了……”夏莲闭上眼哭,“怎么就第四期了?去年体检还好好的……这才几个月……”

何芳芳眼前一白,有那么几秒近乎失去意识,深吸了几口气,才恢复清明。何文衫扶了扶她,“是你爸不让说的,他不让你妈跟任何人说,他自己打了个电话给我。唉!我那阵子还在山里呢,幸好那天到了镇子上,有信号。”何文衫忍了忍哽咽,“我这个老哥啊……牛脾气,一辈子,脖子比墙柱子还硬。芳芳,你爸担心他走了,出版社这一块没人给你撑腰,所以叫我回来,我原来有个虚职,这两个月我也算重操旧业了,你有事直接跟我说。”

何芳芳才要反驳,忽然脑中闪过慕华愤愤的脸,一口气便散了——不管自己多不想,何文谦女儿五个大字,永远会起作用。

“小姑姑,那个慕华的事,我爸是不是有授意……”

何文衫看她一眼,“有。他拿着证据,找几个大出版社负责人开了会,大家都传阅了一遍你的手稿,上面还有他的批注呢。”

“手稿?我的手稿在我这里呀!”

“复印版。”

啊?何芳芳懵在原地。

殡仪馆的车到了,何芳芳目送他们把父亲带走,院子里乱风四起,摇晃着黑漆漆的树影。她觉得自己像一缕幽魂,夜太深了,这个小院子太凉,但她还得打起精神,因为殡仪馆的人和她们约在家中,布置灵堂,商量后续事宜。

灵堂布置好,已经是后半夜了。何文衫和夏莲睡下后,何芳芳要独自守灵到天亮。香炉里的香就要燃尽,她续上,再去泡了一桶面,坐在灵前吃了起来,大门敞开着,三天不能关,六月末的夜晚,隐隐有雷声,她吃下几口,才觉得有点暖。

吃完,她拆开了信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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