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的医院格外寂静,只有走廊里护士查房的脚步声轻得像羽毛,偶尔夹杂着仪器规律的滴答声,在空荡的病房里格外清晰。
展轩趴在展辉的病床边,一夜未眠的疲惫席卷而来,浓重的黑眼圈挂在眼尾,平日里凌厉的眼神此刻蒙上了一层倦意。他看着病床上弟弟熟睡的脸,眉头依旧微微蹙着,像是在梦里也摆脱不了过去的阴影,心里就像被什么东西揪着,密密麻麻地疼。
经过昨晚的惊险营救,展辉虽然脱离了危险,但身体还很虚弱,脸色苍白得像纸,手腕上还留着被捆绑的红痕。展轩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拂开弟弟额前的碎发,指尖触到的皮肤带着一丝凉意,让他忍不住想起小时候,展辉总是黏着他,冬天手脚冰凉就钻进他的被窝,用小脑袋蹭着他的脖子取暖。
那些温暖的回忆像潮水般涌来,和后来冰冷的失踪案、血腥的营救画面交织在一起,让他的太阳穴突突地跳。他太累了,紧绷的神经在确认展辉安全后终于松弛下来,意识渐渐模糊,趴在床边沉沉睡去。
刚坠入梦乡,刺眼的阳光就猛地扎进眼底。
展轩愣住了——这不是医院的病房,而是老家院子里那棵老槐树下,阳光透过茂密的树叶,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蝉鸣聒噪得像要掀翻屋顶,空气里弥漫着夏天特有的青草味和泥土味。
“哥哥!哥哥!”
清脆的喊声从身后传来,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清脆。展轩猛地回头,就看到十四岁的展辉穿着洗得发白的白色T恤,蓝色短裤卷着边,手里攥着一个银色的东西,蹦蹦跳跳地朝他跑来,嘴角挂着灿烂的笑,眼角的梨涡深深陷进去,像盛着阳光。
是展辉!是失踪前的展辉!
展轩的心脏狂跳起来,喉咙像是被堵住,想说什么却发不出声音。他想冲上去抱住弟弟,脚却像灌了铅一样沉重,动弹不得。
“哥哥,你答应我的,今天带我去看新上映的电影!”展辉跑到他面前,仰着小脸,眼里满是期待,手里的银色吊坠晃来晃去——那是他十岁生日时,展轩用第一个月的片酬买的,刻着小小的“辉”字,展辉一直视若珍宝,从不离身。
“不去。”
冰冷的声音从自己嘴里发出来,展轩愣住了。这不是他想说的话!他想答应,想抱住弟弟,可身体像是被操控着,语气里满是不耐烦,和当年那个被拍戏压力逼得喘不过气的自己一模一样。
“为什么啊?”展辉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了,眼里蓄满了泪水,委屈地抿着嘴,“你都答应我好几次了,每次都反悔!你是不是不喜欢我了?”
“我没有不喜欢我了”后面的话哽在喉咙里,展轩急得浑身冒汗,却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说出更伤人的话:“别烦我!我忙着呢!你能不能懂事一点?再缠着我,就滚远点!”
“滚远点”三个字像刀子一样扎出去,展辉的眼泪瞬间掉了下来,咬着嘴唇,强忍着不哭出声,攥着吊坠的手紧得指节发白。他看了展轩一眼,那眼神里的委屈和失望像针一样扎进展轩的心里,然后猛地转身,朝着巷口跑去。
“小辉!别跑!”展轩终于能说话了,他嘶吼着想要追上去,可双脚像是被钉在原地,只能看着弟弟的背影越来越远,白色的T恤在阳光下晃成一个小小的光点,最后消失在巷口的拐角。
“小辉!”
他猛地惊醒,胸口剧烈起伏,额头上布满了冷汗,后背的衣服已经被浸湿,贴在皮肤上冰凉刺骨。病房里依旧是熟悉的白色,展辉还在熟睡,呼吸均匀,只是眉头皱得更紧了。
展轩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心脏像是要跳出胸腔,梦里的画面清晰得可怕——展辉委屈的眼泪、攥着吊坠的小手、消失在巷口的背影,还有自己说出的那些伤人的话,每一个细节都和记忆里的片段重叠,带来一阵阵窒息般的疼痛。
这不是第一次做这个梦了。自从展辉失踪后,这个场景就无数次出现在他的梦里,每次醒来都让他陷入无尽的愧疚和自责。如果当年他没有说那些重话,如果他追上了展辉,如果他多一点耐心,是不是一切都会不一样?
他抬手抹了把脸上的冷汗,指尖还在微微颤抖。就在这时,他突然想起梦里的一个细节——展辉跑开时,手里攥着的吊坠,和刘轩丞脖子上戴着的那个,一模一样!
不仅如此,梦里展辉跑开的巷口,就是当年他失踪的那条巷子。老陈之前调查时说,展辉最后出现的地方就是那里,可警方翻遍了整条巷子,都没找到那个吊坠。
而刘轩丞说,这个吊坠是展辉在冰岛交给她的。
一个可怕的念头在他脑海里炸开:如果展辉当年不是被随机绑架,而是有人早就盯上了他?盯上了这个吊坠?
展轩的呼吸一滞,连忙拿出手机,翻出之前老陈发来的张海的资料照片,盯着照片上张海左手手腕的蛇形纹身,心脏狂跳不止。
他突然想起展辉之前模糊提起过,绑架他的黑衣人手腕上有一个“像蛇一样的标记”!当时他没太在意,现在想来,那分明就是张海的纹身!
张海是龙哥的手下,龙哥是陈雪莉的白手套。当年的绑架案,从一开始就是一场有预谋的阴谋!
可刘轩丞为什么会有展辉的吊坠?他说和展辉是生死之交,真的是这样吗?还是说,他从一开始就和陈雪莉、龙哥有关?
无数的疑问像乱麻一样缠在他的心头,让他头疼欲裂。他看着病床上的展辉,突然无比迫切地想知道当年的完整真相。
就在这时,展辉的睫毛动了动,缓缓睁开了眼睛。他看到展轩坐在床边,脸色苍白,额头上全是汗,连忙挣扎着坐起来:“哥哥,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我没事。”展轩连忙收敛心神,扶着他的肩膀让他躺好,“只是做了个噩梦。你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疼?”
展辉摇了摇头,眼神里带着一丝迷茫,像是也想起了什么:“哥哥,我刚才也做了个梦,梦见小时候我们在院子里吵架,我跑出去后,在巷口的老槐树下遇到了一个穿黑风衣的男人。”
展轩的心脏猛地一缩,连忙追问:“你还记得那个男人的样子吗?有没有什么特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