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中一静,顾长陵站在武将班首,指节收紧了一瞬。
“皇夫?”武元姝笑了,“这两个字,有趣。”
她缓缓从御座上起身,走到龙案前,目光扫过文臣武将:“朕现在就可以告诉你们,将来大周的皇女,不会替任何宗室固国本。她若有皇夫,是朕挑,不是宗室挑。”
礼部尚书硬着头皮道:“陛下圣断,臣等不敢有异议。只是皇夫一事,自古关乎宗庙。先太祖当年亦曾令宗室共议……”
“先太祖那会儿,还没一个女帝亲自披甲上阵。”武元姝冷淡,“该改的祖训,朕会改。”
她目光一转:“说到底,你们今天求见是想问储位之名,还是想问——”
她一字一顿:“朕的身子?”
这一句落下,殿中很多人呼吸一滞。谢从礼抬眸,正好与左相对上视线,两人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同一件事。这场“储位之议”,已经被某些人,偷偷挪到了“朕可有喜”的方向。
左相出班,直言不讳:“陛下,臣敢断言今日之议,十有六七,是借封爵、储位为名,实则窥探陛下龙体。”
宗正寺卿脸色煞白:“臣绝无此意!是宗室中人——”
“宗室?”武元姝冷冷道,“哪一支?”
宗正寺卿哆嗦了一下,终究不敢撒谎:
“是……宁康长公主府中,有人言及。”
宁康长公主是先帝之姐,现封于京郊,平日不多入宫。她府中发出的风,一向不能当做寻常后宅闲话看。
殿上气氛立刻紧绷。
有人心里已经开始飞快盘算:宁康长公主府?难不成是想借“皇夫”之议,送自家子弟入宫?若陛下真有喜,且是皇女,将来那位小主子的父亲……
一念至此,很多人下意识去看武将班首那道笔直的身影,又迅速把视线收回来。
顾长陵站得如旧,脸色不动,只有双手青筋隐隐绷起。武元姝看在眼里,心头冷笑一声:瞧,她尚未宣布怀孕,外头已经有人替未来皇女的“皇夫”打算。再不立规矩,这一锅迟早翻。
她收敛心神,目光一压:“宗正寺记名,宁康长公主府中,敢妄议皇夫之人,逐一记下,先不问罪。但从今日起,他们任何一人的折子,朕都不看。”
宗正寺卿大惊:“陛下,长公主毕竟是……”
“是先帝长姐。”武元姝淡淡,“在朕登基那日,宗室就该明白这世上只有一个皇帝。若谁连这个都分不清,便别怪朕不讲情面。”
她说完这一整串,心里有一瞬的闷气直往上冲,胸口隐隐发紧。
谢从礼看得出来,正要出班缓和话头,礼部那边有人却又开口了:“陛下息怒。”
是礼部侍郎,一个向来伶牙俐齿的青年。
“臣愚见,”他跪在地上,声音却不卑不亢,“与其让宗室暗中妄议,莫若由陛下一言定之。若陛下龙体无恙,只是劳累,何不……”
他咬牙,终究还是说了:“……何不让太医院,明言告示天下,好绝众口?”
这一句,等于光天化日之下对着她说——“陛下要么承认有喜,要么当众证明自己没有。”
殿中空气瞬间冷透。谢从礼眼神一寒:“礼部侍郎。”
他出班,语气极冷:“你晓得自己在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