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有人拿这事,当筹码。”谢从礼很坦白,“不只是对陛下,也是对未来皇女。”
武元姝“嗯”了一声:“朕也怕。”
她很少在臣子面前说“怕”这个字。今天这句,落得极轻,却清晰地传到了屏风这边。
“所以——”她继续,“朕先把规矩立好。等哪日肚子藏不住了,朕会告诉他们:大周皇女,只记母,不记父。谁敢问一声皇女之父是何人?”
“左相。”她唤。
左相立刻俯身:“臣在。”
“你就说:‘问此者,大不敬。’”
“谢从礼,“御史台若有折子敢写半个父字,你替朕把那折拦下来,撕了。”
“臣遵旨。”谢从礼道。
她淡淡:“朕要这孩子。但朕不会让任何人,借此来拿朕做人情,或做文章。”
屏风前,两位重臣齐声应“是”,声音低而稳。
内侍在殿外偷听不见,只觉得东配殿里的气息,像往常一样压人,却又多了一层说不出的沉凝。人退干净后,东配殿恢复安静。
武元姝慢慢站起身,走到屏风前,指尖摩挲那一圈木纹。她刚要转身,一道影子从侧门闪过。
“陛下。”顾长陵半跪在门口,显然是刚从外殿被宣进来。跟左相、谢从礼擦了个尾巴,却并未被安排一起“听三件事”。
“你怎么在这里?”她挑眉,“有人宣你?”
“是总管。”顾长陵如实道,“说陛下召。”
“嗯。”她坐回榻边,“过来。”
顾长陵走近,目光很自然地落到她衣袍下那一小片隆起,又立刻移开:“陛下今日……看起来,比前些日子累了一些。”
“你现在张嘴闭嘴就是累不累。”她嫌弃,“你打仗时这么会看人面色,朕早少操一半心。”
顾长陵被她损了一句,也不反驳,只是道:“臣听说陛下以后少上前殿?”
“消息倒灵。”她淡淡,“哪条耳朵告诉你的?”
“兵部尚书。”他老实,“他说以后多半要在承乾宫奏事,让臣……收敛些。”
武元姝失笑:“他怕你闲得没事干,又去找谁打架?”
顾长陵低头,耳尖有点红:“臣只是……怕陛下辛苦。”
“辛苦是一定的。”她看他一眼,“不过往后你别天天往这里跑。”
顾长陵心头一紧:“陛下是……嫌臣?”
“嫌你个头。”她没好气,“朕刚立了条皇女之父不得干政。哪天肚子大到藏不住了,你一日三餐都往紫宸殿跑,别人不说,朕自己都要怀疑你在抢朕的位子。”
顾长陵怔住,愣愣看着她:“皇……女?”
“太医说,多半是女。”她语气平静,“不准你在外头到处乱说。”
顾长陵的眼,在那一瞬间亮得几乎藏不住。他压低声音,像是怕惊扰到衣襟下的小东西:“是……女儿?”
“嗯。”她抬手,按在小腹,“再错一个字试试。”
顾长陵一时间不知道是该笑还是该跪,最后变成了一个看上去有点笨拙的动作:人还跪在那儿,手却伸过去,极轻地碰了碰她按着的地方。
“陛下……”他低声,“她若是皇女……”
“她本来就是皇女。”武元姝淡淡纠正,“大周的皇嗣,只认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