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细微的一点动。不疼,不痒,不像肠胃翻腾,更像有人拿指尖,从里面,轻轻抹了一下。
她动作一顿。手停在半空,连呼吸都稍稍一窒。
——又来一下,这回稍微重一点。不似重击,更像一条小鱼尾巴,在水里轻轻一甩。
武元姝心里某根弦,悄无声息地被挑了一下。
太医说过:“等月数长些,胎气成形,陛下自会觉察。”她听着,只当是“以后”的事。没想到这个“以后”,这么快就到了。
她把手按在小腹,指尖下,是皮肉拉紧的感觉。那点动静很快又没了,仿佛方才那两下,只是错觉。
她盯着那一处看了一会儿,忽然无声地笑了一下:“……你倒是会挑时辰。朕刚想拿折子,你就来闹。”
没人回她,肚子也安静了。她想了两息,蓦地起身。
内侍候在外间,听见动静,忙掀帘进来:“陛下?”
“灯。”她道。
“灯本就亮着……”内侍疑惑一句,立刻醒悟过来,“陛下是说——芙蓉殿那边?”
“嗯。”她捏着衣袖,语气平常,“按旧例点起。”
内侍一愣:“此时已深夜——”
武元姝抬眼:“朕改变主意,不行?”
“奴才不敢!”内侍忙跪下,“这就去吩咐。”
芙蓉殿的檐灯忽然亮起来时,已经是亥时将尽。
东华门外,顾长陵刚在营中巡完,回府的马走到半路,被亲兵一声低呼叫住:“将军——看那边。”
他顺着望去,就见宫墙轮廓之上,一角灯带突兀亮起。
——是芙蓉殿的方向。
顾长陵握缰的手不由自主一收。
这么晚了,按理说,若是议政之召,多半选在前半夜。这般已近子时才亮灯,反倒更像……单纯想见人。
他心里瞬间乱了一瞬,又很快把自己拽回来。
不管怎样,她召,他去。这是这几个月里,他唯一不打算违逆的事。
“回营。”他道,“换甲。”
亲兵愣了:“不穿这身……也不妥当吗?”
顾长陵低头,身上是寻常夜巡的轻甲,不失威严,却不算整肃。
他沉吟了一瞬,还是摇头:“不换。”
他忽然意识到——自己第一反应竟然是“穿得规矩一点”,好像要去殿上面君。可今晚,她是喊“顾长陵”,不是“顾将军”。
他只把盔甲理一理,换了件干净里衣,腰间别好那块宫门腰牌,回身再上马,直奔宫门。
芙蓉内殿,帘子半垂。武元姝坐在榻上,靠着几只软枕,膝上随意搭着一件薄毯。小腹隆起得不算明显,却已遮不住。
她看起来并不困,只是眼尾带了点不易察觉的倦意。
内侍轻声禀报:“陛下,顾将军到了。”
“让他进来。”她道,“别惊动旁人。”
“是。”
帘外人影一晃,顾长陵跨进来,照例先跪了一礼:“臣顾长陵,叩见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