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往后,”他顿了一顿,“就要看陛下——是否愿意舍一城。”
“朕不舍。”
武元姝笑了一下,那笑意里却一点温度都没有。
“潼川一破,京畿就成平地。朕若舍潼川,就是拿自己的龙椅去赌。”她抬手,手背轻轻敲在军图上,“朕不做这种买卖。”
顾长陵垂下眼:“那臣便守到最后一日。”
“你守不了。”
她打断他,语气平静得像在说今日吃了几碗饭:“你得走。”
顾长陵在原地微微一震,以为自己听错了:“……陛下?”
“潼川被围前,镇北军主力在外。”武元姝道,“敌军如今兵分三路,表面上围城,实际上余势还在北面、东面游弋。”
“朕在城里,只能看着他们逼近。你若在城外——”
她抬手,一粒红筹子从指间弹出,“啪”一声,落在外圈。
“就能有人,从背后掣杀。”
顾长陵的指节一下绷紧。
“臣在城中,也能护陛下。”他咬住后槽牙,“若出去——万一杀不回来,城内只余陛下孤身一人……”
“你以为朕是等人来护的?”武元姝看了他一眼,“朕自己就是这城里的刀。”
她站起身,指尖在军图上轻描一圈潼川城墙:
“顾长陵,潼川要守,靠的是两件事。一是城,一是人。”
“朕在城里,城就不会先倒。你在外头,外阵才有真正的锋。”
她抬眼:“你若死死护在朕身边,潼川迟早要死在这口锅里——所有人都跟着陪葬。”
顾长陵沉声道:“臣不怕死。”
“朕怕。”她这句“怕”,不是怕死,而是怕“死得不值”。
“你死在朕前面,尸体堆成一座小山,敌军照样能从你身上踩过去。”武元姝目光很冷,却压着一种极深的倦意,“朕要的,不是一个死在朕面前的将军,而是一个能从外面杀回来的。”
“你若真要护朕——”
她一字一顿:“就给朕活着出去,再活着杀回来。”
顾长陵喉结滚动了一下。他不是不懂她说的话。恰恰因为太懂,他才更想留在城中。
“城门如今虽未完全封死,”他压着声音,“但敌军已经察觉西北角有暗门。冯将军昨夜突围,折了三分之二的人,自己也没能回城。”
“臣若这时候出城,敌人不可能——”
“你不是冯将军。”武元姝道。
她抬手,将他叫到案前,指节在一条侧道上轻轻一点:“你从这里走。”
“今夜二更,城中放一把火,你趁乱自北门侧巷出城。”
“朕已经让人把那条巷子里的房屋拆了一排,空出道缝。敌军以为那里是城破旧伤,不会第一眼想到。”
“你从那里杀出去。”
“带多少人?”顾长陵问。
“你自己挑。”
“能多则多。”他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