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似有阴风吹过,骤起又骤落,一下又一下地拨弄着隔壁白事铺门前的纸钱,阴恻恻的,不知道是自然现象还是真的有什么跟在她身后,阴魂不散。
在许不秋的想象里,她此时应该像恐怖片里走投无路的主角一样,在一个肃杀的早晨,慌不择路地敲开了看事儿先生的房门,然后被一个高深莫测的高人迎进去。
弱小可怜又无助。
然而,事实却是,她只是普通地走进了一家普通的店里,没有人应声,也没有人打招呼,甚至一连问了好几遍,都没有人出来回一句。
她似乎来得有些早了。
但九点应该是上班时间啊。
许不秋看了看墙上的挂钟,脸上闪过一丝尴尬,只能先东张西望,打量起眼前这间杂乱的小店。
这地方很小,只有四五平左右,货架上满满当当,堆满了各种东西——什么八卦镜五帝钱,还有挂着红绳的小葫芦。最显眼的地方支着一张供桌,上面陈设简单,却供了两尊神像,一尊观音,一尊玉帝。
许不秋刚想说“佛道不分家”,就看见了旁边还摆着两只招财猫,一左一右,跟护法似的,看上去十分不伦不类。
这个老周,果然是一个掉进钱眼里的财迷。
她扯了扯嘴角,几下就扫完了店里的东西,没发现什么有意思的物件,唯一让她比较意外的就是各种符纸,竟然不是手写的,而是厂家批发,统一打印,全都规整地套在塑料袋里,上面的价签还没来得及撕。
九块九包邮,做工上倒看不出来有什么瑕疵。
赞美现代工艺。
许不秋心里一哂,又礼貌地喊了两声,然而,自始至终都没见人过来,没办法,她只能试探着往里面走,小心地掀开后门挂着的挡风棉布门帘。
标准的前店后屋格局。
里面是一个老旧的小院,同样堆满了各种杂物,不远处一个屋子传来一阵阵争吵,其中一个粗粝的男声正用土话骂着一个女人,口音浓重听不真切,许不秋大概明白,是因为一点小事,他似乎正在呵斥女人弄脏了衣服。
“……特么的,让你别穿浅的,非要穿,弄脏了又不好洗,一个瞎子还一天到晚瞎得瑟,明天我就把你那些衣服全扔出去……”
“你不把东西乱搁,我蹭不脏。”
“x了x的,你换件黑的,哪有这些破事。”
“黑的不好看,就是弄脏了看不出来,又不是不会脏。”
“不好看咋了,反正你又看不见,不出门谁看你,一天到晚球事情多。”
“就是不好看。”
这……
误入吵架现场,许不秋有些尴尬,正准备退出去,结果下一秒就和那个骂骂咧咧的老头对上了视线,他正拿着脏衣服从屋里出来,看着和视频上的老周很像,只不过比视频里更干瘦些。
呃,更尴尬了。
许不秋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只能在他的注视下,抿了抿唇,干笑两声,结结巴巴地自我介绍,“是周大叔吗?我是来找您看事儿的。店里没人,所以才过来看看……”
“是我,老周。”
老头点了点头,言简意赅,瘦削的脸上戾气未消,听到“看事儿”这两个字才变了脸色,勉强撑开一个笑容,把手里的杏色毛衣丢进盆里,佝偻着身子在洗手池那儿接了水先泡着,一边在身上抿了抿手,一边状似热络地问道,但表情怎么看怎么像是那个成语——笑里藏奸。
“你要看什么事儿啊?”
终于说到这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