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里斯看着她微微蹙起的眉头,那种专注又带着点困扰的神情,和他记忆里那个在雨中举着伞的平静女孩,以及在咖啡馆里从容介绍五种咖啡的女孩,都有些不同。这种不同,让他心里那点因为等待和寻找而产生的烦躁,奇异地平复了下去。
他重新将目光投向那个怪模怪样的框架,这次带上了点审视的意味。
“看起来是不太结实。”他评价道,带着他特有的、毫不客气的直接。
西里斯这句毫不客气的评价让珀尔愣了一下,随即她低头看了看手里的笔记本,又抬头望了望那个被同伴们围着的框架,嘴角弯起的弧度里带着点无奈的认同。
“你说得对,”她叹了口气,语气坦诚,“支撑结构是最大的问题,我们用的材料强度不够,又想让形态显得轻盈……结果就是现在这样,有点摇摇欲坠。”她用手指点了点笔记本上的某处草图,“这里,还有这里的连接点,理论上可行,但实际做出来总是差一点。”
她说话的时候,眉头微微蹙起,那是一种专注于解决问题时的神情,而非抱怨。西里斯看着她指尖划过那些他看不太懂的线条和标注,听着她提及“材料强度”、“连接点”这些陌生的词汇,一种隔阂感再次浮现。这是个他完全不了解的领域,甚至比麻瓜的咖啡更难以用他惯常的思维去理解。
他几乎是下意识地想说:“一个简单的加固咒就能搞定。”或者更粗暴点,“为什么不用魔法?”这些话在他舌尖转了一圈,又被硬生生咽了回去。一种莫名的警惕,或者说是一种不愿在她面前暴露自己“不同”的念头,阻止了他。他烦躁地抿了抿唇,把注意力重新放回那个框架本身,用他那双习惯于寻找恶作剧破绽和魔法弱点的眼睛审视着。
“既然知道哪里不行,”他开口,语气依旧带着点他特有的、不耐烦的直率,“换掉不就行了?找个更结实的‘材料’。”他觉得这道理简单极了,就像如果一把扫帚的枝条快断了,那就换一把,或者至少换掉那根枝条。
珀尔闻言,却轻轻地摇了摇头,耐心地解释,像是在对一个天资聪颖却缺乏某些基础认知的孩子讲解:“合适的材料需要预算,也需要时间去找。而且,”她指了指框架的顶部一些弯曲的弧度,“有些形态,特定的材料才能实现……我们在尝试找到一个平衡点。”
平衡点?西里斯在心里嗤笑一声。在他看来,这纯粹是麻瓜效率低下的体现,被一堆无用的条条框框限制着。有更简单直接的方法为什么不用?但他没把这话说出口,因为她看向那个框架的眼神,和他盯着火弩箭或者思考如何改进活点地图时的眼神,有种该死的相似,那是一种混合了挫败、不甘和强烈想要攻克难题的执着。
这时,草坪那边有人喊了珀尔的名字,似乎是在询问她的意见。珀尔回头应了一声,然后又看向西里斯,脸上带着点歉意:“我可能还得再忙一会儿,这个节点必须今天讨论出个方案。”
西里斯立刻接口,几乎是抢着说:“你忙你的。”他巴不得立刻结束这场关于麻瓜材料学的讨论,这让他觉得自己像个傻瓜。他顿了顿,为了让自己停留在这里显得不那么突兀,又生硬地补充了一句,目光扫过周围的建筑,“这地方……挺大。”
珀尔似乎被他这笨拙的转折逗笑了,眼睛弯了起来。“是啊,是挺大的。你要是愿意,可以在附近随便走走看看,不用在这里干等。”她善解人意地给出了建议,随后便抱着笔记本,转身快步走向她的同伴,重新投入了讨论。
西里斯看着她离开的背影,松了口气,随即又对自己刚才那片刻的窘迫感到一阵恼火。他依言没有站在原地“干等”,那太像一只被拴住的狗。他双手插回口袋,开始在附近的几条小径上漫无目的地踱步,目光挑剔地扫过那些在他看来毫无特色、甚至有些丑陋的方块建筑,心里对比着霍格沃茨的宏伟与这里的平庸。
然而,他的脚步却不自觉地总是绕回能瞥见那片草坪的角度。夕阳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他看见珀尔时而蹲下指着框架的底部,时而和同伴激烈地讨论,手指在空中比划着。他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但能感受到那种专注的、甚至有些激烈的氛围。
不知过了多久,那边的讨论似乎终于告一段落,小组成员们开始收拾东西,三三两两地散去。珀尔也收拾好了她的笔记本,站在原地,目光开始在周围寻找。
西里斯几乎是立刻停下了假装看风景的姿态,转身,状似无意地迎着她的目光走了过去。
“解决了?”他走到她面前,率先开口,仿佛只是恰好逛了回来。
珀尔脸上带着忙碌后的疲惫,但眼睛很亮:“有了个新想法,希望能行。等很久了吗?”
“没有。”西里斯立刻否认,速度快得像是怕她不信,“随便走了走。”他灰色的眼眸快速扫过她,确认她只是有些累,并没有不耐烦的神色,心里那点因为等待而产生的微妙不快也散了。他抬了抬下巴,指向离开校园的方向,用一种理所当然的语气说:
“走了?”
珀尔看着他这副明明等了却死不承认的样子,眼底掠过一丝笑意,从善如流地点点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