嵇承越将平板放到床头柜上,侧过身来,望着她的目光格外专注。
“其实有件事,我一直想问,”他声音放得有些低,在安静的卧室里带着磁性的回响,“这次浔真的事,还有高中的那些不愉快,你处理得干净利落,没让家里任何人插手,甚至也没向他们提起半分。”
“为什么没想过告诉他们?褚家若是出面,解决起来或许会更省力些。”
褚吟搭在薄被上的手指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
她垂下眼睫,盯着被面上细微的织锦纹路,沉默了几秒。空气里仿佛能听到窗外遥远的虫鸣,以及彼此清浅的呼吸声。
“习惯了,”她最终开口,声音很轻,像是一片羽毛落下,“从小我就知道,爷爷奶奶更看重男孩子。褚岷小时候调皮捣蛋,在他们眼里都是‘有魄力’;我要是哪里做得不够好,就是‘女孩子到底差了点’。”
她扯了扯嘴角,“所以遇到事情,我第一个念头从来不是回家求助。反而会想,绝不能让他们觉得‘果然女孩子就是不行’。”
嵇承越静静地听着。
一股强烈的共鸣,混合着难以言喻的心疼,在他心口震荡开来。
他忽然低低地笑了一声,那笑声里没有嘲讽,反而带着一种深切的、感同身受的无奈。
“习惯”他重复着这两个字,指尖无意识地捻着被角,目光投向虚空中的某一点,像是也陷入了某种回忆,
褚吟浑然不觉嵇承越此刻内心的波涛汹涌,她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继续低声说着,“至于我爸妈他们对我很好,也很宠我。告诉他们,除了让他们跟着担心,甚至可能为了我去和爷爷争执,没有别的意义。”
她转过头,对上嵇承越的目光,弯了弯唇,想让自己显得轻松些,“而且,我觉得我能处理好。你看,这次不是解决得挺好吗?”
嵇承越看着她故作轻松的笑容,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刺了一下。他伸出手,越过两人之间那点距离,握住了她蜷紧的那只手。
“是,你处理得很好,比绝大多数人都要好,”他的声音低沉而肯定,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好到让所有人都忘了,你其实本不必独自承受这些。”
褚吟的指尖在他掌心微微颤动,像被惊扰的蝶。她往下缩了缩,声音闷在枕头里,“嵇承越,你是不是觉得我特傻?明明有捷径不走,非要自己磕得头破血流。”
“像个不懂变通的傻子,还自作聪明地”
话未说完,嵇承越突然收拢手指,将她往自己这边带了带。温热的掌心贴住她微凉的手背,力道不容拒绝。
“抬头。”他说。
她下意识抬眼,撞进他深邃的眸子里。
嵇承越顺势伸出另一只手,轻轻抬起她的下巴,缓慢贴近,温柔地吻了吻她的眼睛。
“我认识的褚吟,是会因为不甘心,就咬着牙把被抢走的东西一样样夺回来的人。是哪怕孤身一人,也要在废墟里开出花来的人。这不是傻,是傲骨。”他低声叹息,吻顺着她的脸颊缓缓下移,最终落在她微微颤抖的唇上。
这个吻,充满了珍视和怜惜。
褚吟闭上眼睛,感受着他唇瓣的温热和轻柔的吮吸,一直悬着的心仿佛终于找到了归处。她回应着他,手臂不由自主地环上他的脖颈。
这个回应如同最好的鼓励。
嵇承越的吻逐渐加深,带着不容抗拒的温柔和一丝压抑已久的渴望。他揽住她的腰,将她更紧地拥入怀中,能清晰地感受到对方逐渐升高的体温和失控的心跳。
空气仿佛被点燃,弥漫着暧昧灼热的气息。
平板电脑从床边滑落,发出一声轻响,却无人理会。
睡衣的纽扣被灵巧地解开,微凉的空气触及皮肤,激起一阵战栗,随即被他更灼热的体温覆盖。
夜色深沉,主卧内灯火朦胧。
交织的呼吸声取代了所有言语,诉说着最直白也最动人的情意。
第62章
因为要筹备小老太太的寿宴,褚吟跟嵇承越之间的互动明显增多,先前那点若有似无的隔阂,在那一夜之后仿佛冰雪消融,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心照不宣的亲密。
他们一起拜访老宅,测量场地,与老派的园林师傅商讨戏台搭建方案;一起筛选戏曲班子,听着咿咿呀呀的唱腔,嵇承越会侧头看褚吟专注的侧脸,在她看过来时,递上一杯温热的茶;一起挑选寿礼,从珍贵的古玩字画到贴心舒适的日常用物,力求每一份心意都恰到好处。
寿宴前三天,一个重要的环节是去老牌苏绣工作室取定制的寿屏。这面双面绣屏风是褚吟的主意,图案是曾祖母最爱的岁寒三友,寓意高寿与风骨。
工作室藏在一条古色古香的巷弄深处,空气中弥漫着丝线和檀木的淡雅香气。
老师傅小心翼翼地展开成品,在透过雕花木窗的阳光下,松针的苍劲、竹叶的挺拔、梅瓣的清雅,栩栩如生,丝线流转间光华内敛。
“太美了,”褚吟忍不住轻声赞叹,指尖虚虚拂过绣面,生怕惊扰了这份精致,“曾祖母一定会喜欢。”
嵇承越站在她身侧,目光却更多落在她脸上。她眼底闪着光,那种发自内心的喜悦和期待,比任何华服珠宝都更动人心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