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请我进去坐坐?”她看着他,语气听不出什么情绪。
嵇承越侧身让开通道,“有事?”
嵇漱羽走进公寓,在沙发上坐下,“刚才看到郑允之他们的车了。”
“嗯。”嵇承越在她对面的单人沙发坐下,没有多余的话,显然不想寒暄。
嵇漱羽看着他这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轻轻吸了口气,似乎想说什么,又有些难以启齿。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带着一种无形的张力。
最终,她还是开了口,声音比刚才低沉了些许,“我过来是想看看你。另外,爷爷他住院了。”
嵇承越抬眸看向她,眼神里没有任何波澜,仿佛听到的只是一个与自己无关的消息。
嵇漱羽在他的注视下,继续道:“那天在书房之后,他血压一直不稳,今天早上医生说需要静养一段时间。”
她停顿了一下,观察着嵇承越的反应,但他依旧沉默,像一潭深不见底的水。
“阿越,”嵇漱羽的语气软了下来,带着一丝罕见的,或许是真实的恳切,“我知道家里之前有很多对不住你的地方。尤其是爷爷的一些做法,确实让人寒心。但是,他现在躺在医院里,嘴上不说,但我知道,他心里是希望你能去看看的。”
她看着嵇承越毫无变化的表情,心里有些没底,又补充道:“妈这几天也在医院守着,她很担心你,也很想你。过去的事情,或许无法一笔勾销,但我们终究是一家人。”
嵇漱羽说完这番话,客厅里陷入了更长久的寂静。
嵇承越垂着眼睫,让人看不清他眼中的情绪。只有搭在膝盖上,微微蜷起的手指,泄露了他内心并非全无波澜。
家人?
这个词汇曾经对他而言意味着渴望与伤痛,如今听来,却只觉得荒谬和疲惫。
就在嵇漱羽以为他不会回应,准备再次开口时,嵇承越却忽然抬起了头,目光平静地看向她,唇边甚至勾起了一抹极冷的弧度。
“说完了?”他问。
嵇漱羽被他这反应弄得一怔。
嵇承越缓缓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他的病,我会让助理找最好的医生过去。至于探病”
他顿了顿,眼底最后一丝温度也敛去,“就不必了。我和嵇家,早从十年前就已经谈不上什么家人不家人了。”
“现在,请回吧。”
他的语气没有任何转圜的余地,非常决绝。
嵇漱羽似乎没料到他会如此直接地下逐客令,脸色白了白,却仍坐在原地没有动。她纤细的手指收紧,攥住了膝上的面料,嘴唇动了动,似乎还想再努力一下,试图撬开他冰冷外壳的一丝缝隙。
不知道过了多久,玄关处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略显凌乱的开门声。
“嵇承越!”
褚吟微喘的声音,立刻打破了客厅里凝固僵持的气氛。
客厅里的两个人同时循声望去。
只见褚吟站在玄关处,因为一路奔跑,额发有些凌乱,脸颊泛着不正常的红晕,胸口微微起伏。她的目光像最精准的雷达,第一时间就锁定在嵇承越身上,急切地将他从头到脚扫视了一遍,确认他完好无损,没有她想象中的被逼迫、被伤害的痕迹后,那紧绷如弦的脊背才几不可察地松懈了一分。
嵇承越脸上的淡漠被震惊取代,他甚至下意识闭了闭眼,再睁开,确认不是幻觉。
“褚吟?”他几步绕过沙发走到玄关,眉头紧锁,目光里是全然的意外和探寻,“你怎么回来了?航班不是已经”
褚吟的心脏还在狂跳,气息也没完全平复,面对他的疑问,她眼神闪烁了一下,迅速低下头换鞋,语速飞快地搪塞:“啊,那个我有个非常重要的文件忘带了,里面是普华项目的关键数据,必须回来拿一下。”
她根本不敢看嵇承越的眼睛,生怕被他洞察自己仓促谎言下的真实担忧。说完,也不等嵇承越再开口,她完全是落荒而逃般,含糊地扔下一句“你们聊”,便侧身脚步匆匆地径直钻进了书房,还顺手将门轻轻带上了。
“砰”的一声轻响,书房门隔绝了玄关区域。
客厅里重新只剩下嵇承越和嵇漱羽,气氛比之前更加微妙。
嵇漱羽将刚才那一幕看在眼里,自然也察觉到了褚吟借口下的不自然,以及嵇承越瞬间的情绪变化。
她定了定神,重新拾起刚才被打断的话题,“阿越,我知道你心里有气,有怨。但爷爷他年纪大了,这次住院——”
“姐。”嵇承越忽然开口,打断了她的话,跟着缓缓转过身,直直地看向嵇漱羽。
那眼神里没有愤怒,没有指责,只有一种让人心慌的平静。
他轻轻扯了一下嘴角,“你在这里,费尽口舌地替他们说话,扮演着调和、关心弟弟的好姐姐角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