绪芳初咬住嘴唇,背着医箱慢吞吞地转入净室,只见狭仄的净室当中设有一面宽大的浴桶,桶内热水伴随男人擦拭浴身的动作而激荡,更窜腾起无数水雾来,扑簌地砸向她柔软的靥。
幸而水不甚清,药浴的水多半泛黄,乃至近于深黑色,再加上雾帘遮掩,便看不见水底的情状。饶是如此,孤男寡女的,这氛围也太暧昧不清了些。
绪芳初咬唇瞥眸向旁侧,目光尽可能地不去碰他脱得丝毫不挂的身。
但他上半身,那条盘亘在他坚实筋肉之上宛如恶龙游动的旧疤,仍是杀得她战栗不安,惶惶欲逃。
萧洛陵知晓她在害怕什么,低头看了一眼胸前的恶疤,喜怒未明地笑了声:“你很嫌弃?”
望着她,喉结轻轻地上下滚动,深眸压沉,自那宛如彤云翻滚的黑眸中,欲念已经无法掩藏。
他知道,她不说话,已经等同于默认。萧洛陵压下心底的那抹不虞,对她道:“转眸。既不喜欢看,朕偏要你看。”
绪芳初被迫无奈地背了那沉重压肩的医箱转过身,唇瓣咬得死紧,迫使自己低垂眼睑,虽是看着,却不敢直视。
他倏然气笑了一般,“如斯胆小?那朕这次从蜀中回来,若是又添了新伤,你该将朕嫌弃到何种地步去?”
绪芳初的确是胆小,分明身为医者,对人身上的伤疤总该是司空见惯极其熟稔的,可也不知怎的,就是从始至终都害怕他胸腹上的这一道旧疤痕。
但她还没想出个充满谄媚的驳语来,蓦然意识到他说,他从蜀中回来。
霎时之间,绪芳初惊讶地抬眸,望向迷雾之后脸色沉郁不满的男人,似有所悟:“陛下要亲征?”
国祚尚且不稳,天子亲征,此乃大忌。
萧洛陵语气压抑:“这是昨晚三省集议与今日早朝议定的结果。蜀中之乱,并非偶然。你想听么?”
绪芳初认可自己已为官身,她这个官身,本来也应该食君之禄担君之忧,但她身为太医,与前朝的风云其实殊无关联,不知自己表露出一丝好奇,是否对帝王而言有些犯上不敬,她思忖一息,还是缓缓地摇了下头。
萧洛陵压着低喘,皱眉道:“朕平定岭南后,军力耗损过大,当时对穷寇未能诛灭务尽,致使当初夹尾而逃的残兵败将一路溃逃蜀中,藏匿山野,于蜀中借流寇之名占地为王,劫掠囤辎,意图谋逆。”
绪芳初这时终于明白了,难怪蜀地回来的人说,流寇劫掠,偏偏看中了她们的香药,有做家具木料买卖的、河鲜买卖的,流寇竟看不上。
这是因为一旦准备揭竿而起,势必要先囤积粮草与医药,木料沉重、河鲜易腐,于反贼都无益处,故此被放纵过路了。
想到那些流寇劫了她的生意,绪芳初怎能不恨,心里自然也盼着朝廷军大获全胜,只是她有句不当问的,“陛下若不坐镇长安,谁来主理国政,只怕……”
只怕她那个身为百官之首的阿耶,能坐到这个位置上有诸多的运气成分在,总归是个难以挑动大梁的。
周身所沐的药汤是调和经络的,但也能刺激别的部位,令人滋生出旁的歪念,萧洛陵的喉间似含了一丝火意,噙笑睨她:“朝会上朕已安置妥当,前朝的事朕并无忧心,朕忧心的只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