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她也不懂,这么多年都已经过去了,为何不能放下呢?
“放下?”
谢山垂眸:“谈何容易?”
这话说完,谢三娘忍不住讥讽一声:“别好似你多么无辜一般,你想让我死不瞑目,不是因为我谢三娘如何作恶多端。
“而是你……你谢山是个懦弱、无耻,敢做不敢为的缩头乌龟。”
听闻这话,谢山一直拨弄的佛珠,咔哒线断,珠子撒了遍地。
他目光阴鸷地看着谢三娘,似要将人看穿。
“给我抬软椅来,我今儿就跟他好生掰扯掰扯,这些年,到底是你欠我的,还是我欠你的!”
屋中人面面相觑,还是李婆子指使丫鬟,搬来软椅。
谢三娘坐下,看着谢山,眼神却是有一瞬飘忽。
说来她跟谢山,也算是一桩孽缘。
早些年谢家还没有如今的地位,在苏州府里,也不过只是个堪堪能叫得上名号的布坊。
但好在谢家上下勤恳,她父母双亲以及兄姐都很是能干,让谢家布坊的生意渐渐好了起来。
可怎知人算不如天算,广源县突如其来的一场疫病,要了许多人的命。
她的父母和哥嫂、甚至姐姐全部都死在了那场瘟病之中。
整个谢家所有担子,都落在了她的头上。
那一年,街头遍地黄纸,家家门前挂着白幡。
她晚上哭着织麻布、剪丧服、白日去铺中售卖。几次恨不能追随家人齐去,可看着案上那一叠叠的丧服单子,她又从麻绳上爬了下来,继续织布裁衣。
如此日复一日,悬在房梁上的那根麻绳始终没有解开,就那样挂了许久。
下头的矮椅被她踩出厚厚一层鞋印,可到底……
她熬了过去。
而那时,她也不过是个二八年华的懵懂姑娘家。
后来官府寻来宫中御医,她们才彻底熬过那场劫难。
那一段,她熬过去了,可她一个女户想在遍地商贾的苏州府做出名堂,不啻于徒手摘月那样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