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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节 多种色彩的史传文学(第1页)

第三节 多种色彩的史传文学

大概与二节拍节奏的四言诗的成熟相距不远,中国古代的史传散文也有了长足的发展。史传散文是史官文化、史籍文化的产物。上文说过,中国远古时代,文史哲互相融汇的综合形态是先秦文化的重要特色,因此,这里谈到的史传散文,实际上是以文学手法写作的历史作品。史学、史籍我们已有专门的论述,本节主要谈先秦史传散文的文学成就。

一、成熟凝重的《尚书》、《逸周书》、《春秋》

散文是文字发明以后才产生的,是最适于实用的文学样式。散文的书写必须具备竹帛笔纸之类的物质条件,文字的运用亦必须依赖文字体系的成熟和知识分子阶层的形成,因而成熟的散文是社会发展到一定阶段才会出现的。我们现在能见到的最原形的散文,是商周甲骨刻辞和钟鼎彝器上的刻铭。这种以最简明的语言记录占卜内容的卜辞和“自名以称扬其先祖之美,而明著之后世”作用的铭文,虽然比较简单,但它已能用比较完整的语言来记述完整的社会生活内容,彝铭中文字较长者有不少已可和《尚书》的文字媲美。卜辞和彝铭都属于特殊的记事文体,并不代表殷周文字的全部。《尚书·多士》说“唯殷先人,有册有典”,可见殷周时期的史籍多是以简册的形式记载的。简册、帛书不易保留,故出土发现不多,我们研究殷周时期的散文,主要还是靠传世的古籍。

我们现在能见到的先秦史籍,最早的是《尚书》和《逸周书》。《尚书》由《虞书》、《夏书》、《商书》、《周书》四部分组成。《虞书》的《尧典》、《皋陶谟》是商周史官追记的尧、舜、禹三王时代的传说;《夏书》是商周史官加工过的夏代史料;《商书》、《周书》是商、周的文字材料,但《商书》经过了周人的整理。《逸周书》传说是孔子编定《尚书》时删除的周代史书,体例与《尚书·周书》相似,因是《周书》删去的逸篇,故东汉许慎《说文解字》称其为《逸周书》(班固《汉书·艺文志》称《周书》)。

《尚书》、《逸周书》是商周时代成熟的“记言”性质的史书,典、谟、训、诰、誓、命都属于官方文书类的应用文字,然而也显示出鲜明的文学色彩,这主要表现在:

(一)结构完整,层次分明,有些篇章还具有清晰、生动的描写

《尚书》文诰单独成篇,结构完整而有条理(有些篇章有错简),有层次。有些篇章以记事为主,如《金縢》、《顾命》,前者记武王有疾,周公祈祷祖先,愿以自身代武王死,并将祈祷文书藏于金縢。后周公受谗,风雷示怒,“秋,大熟,未获。天大雷电以风,禾尽偃,大木斯拔。”成王启金縢,明白了周公是忠贞不贰的忠臣,“天乃雨,反风,禾则尽起”,描写得非常细腻。后者记成王病危,康王受命,成王死,康王登极,以时间顺序和空间方位把国家大丧和新君嗣位的场面、仪节描绘得清清楚楚,甚至康王及群臣的服饰、神态都有反映,表现出作者不凡的艺术功力。《逸周书·克殷解》、《世俘解》对武王伐纣的过程记录得也非常清楚。

(二)语言表述注重形象化,善于用具体的形象比喻说明抽象的道理

《尚书》文诰性质的篇章居多,然而由于它注重语言形象化的表述,文章虽佶屈聱牙、深奥难读,但并不枯燥。如《盘庚》三篇,是殷王盘庚迁殷时对世族百官、臣民的训诰,这几篇训诰中,盘庚针对世族百官、臣民不愿搬迁的种种理由,进行说服。他把旧都比作“颠木”,把新都比作颠木新生的“由蘖”。告诫臣民要服从王命,“若网在纲,有条而不紊;若农服田力穑,乃亦有秋”。他斥责群臣“浮言”惑众,说这样下去,好比“火之燎于原,不可向迩”,又告诫臣民要听他的话,说这次迁都有如乘船,若不好好渡过去,大家都有沉溺的危险。这些比喻贴切、生动,多是用生活中常见熟知的事情作譬,因而有很强的说服力。

(三)语言带有比较强烈的感情色彩,真实而有说服力

《尚书》以“记言”为主,但并不千篇一律。如《周书》部分大都是周公的讲话:《大诰》是讨伐武庚的动员令,《洛诰》是营建成周后与成王的答问之词,《康诰》、《酒诰》、《梓材》告诫康叔,《无逸》、《立政》劝勉成王,《多方》、《多士》警告殷遗民,《君奭》则是与召公奭的谈话记录。这些讲话,对象不同,语言的感情色彩亦因人而异。如对殷遗民,完全是威胁利诱、软硬兼施的语气;对成王,则是关怀备至而又充满了寄托和希望;对康叔、召公奭,则以衷心告诫、中肯批评、热烈希望为主,字里行间充溢着对周人王业的忠诚,表现了一个无私无畏的政治家的策略与胸怀。

《尚书》、《逸周书》以记载商周史事为主,也有少数篇章记载了春秋时的事。春秋以后,王室衰微,记载历史的权力不再为王室垄断,诸侯国逐渐出现了一些按年代顺序记载历史的“记事”性史书,这就是各国的“春秋”体史书,——其代表作是鲁国的《春秋》和魏国的《竹书纪年》。

《春秋》是春秋鲁国的编年史,据说曾经过孔子的修订。《春秋》记事上起鲁隐公元年(前722年),下至鲁哀公十四年(前481年),共242年。其记事方式是“以事系日,以日系月,以月系时,以时系年”[13],事件严格按时间顺序编排。《竹书纪年》是西晋初年在汲郡(今河南汲县)发现的一部战国魏的竹简编年史,记载了三代到晋到魏2000余年的史事,文字表述体例与《春秋》相近。《春秋》和《竹书纪年》是我国现在发现最早的编年体史书,其属辞比事,极其精炼,然而亦有文采可观,尤其是《春秋》,据说曾经孔子删削,“笔则笔,削则削”,简洁语言中隐寓着“微言大义”,语言的感情色彩很强烈。如僖公十六年:“春,王正月,陨石于宋五;是月,六鹢退飞,过宋都”,寥寥十余字,把宋国发生的两件大事叙述得清楚明白,错落有致。《春秋》对不同性质的行为选择不同色彩的词汇,如讨伐有罪称“伐”,不敲击钟鼓的进攻称“侵”,乘人不备的战争称“袭”;杀有罪者曰“诛”,杀无罪者曰“杀”,下属杀上级曰“弑”,选词凝炼,一丝不苟,体现了史学散文的语言向流畅清新方向的发展。这是它比“佶屈聱牙”的《尚书》类“记言”史书的一大进步。

不过,《春秋》也存在着过于简单隐晦的缺点。史事仅存纲目,不叙史实,使人弄不清因果关系,所以宋人有“断烂朝报”之讥。这说明它还带有相当的原始性。

二、长于描写历史事件和战争场面的《左传》

《春秋》开创了编年体史书之先河,但首创难工,还带有相当的原始性。战国以降,封建地主阶级勃然兴起,新观念、新思潮和学术界的“百家争鸣”促进了编年体史书向带有记事本末体和传记体因素的方向发展,产生了像《左传》、《国语》、《战国策》那样的史实详备又富有文采的成熟的编年体著作,为中国史学和文学的发展作出了重要贡献。

《左传》是《春秋左氏传》的简称,关于它的作者、成书年代及与《春秋》的关系,历来争论颇多。现在大多数人认为:《左传》是战国初年或稍后的人根据春秋时代各国的史料编撰而成的,它原是一部独立的著作,并非为解经而作,后来按编年系于《春秋》之下。《左传》记事丰赡翔实,视野开阔,有关春秋列国的政治、外交、军事及天道、鬼神、灾祥、卜筮均有记载,甚至还采撷了不少民间风俗逸闻、童谣民歌,可以说是一部丰富多彩的春秋历史画卷。

《左传》从文学的角度看,有如下特点:

1.作者善于对自然形态的历史事件与社会生活进行文学艺术加工,叙事完整,富于故事性、戏剧性,善于抓住重要的、紧张动人的情节重笔描绘,以引人入胜。如隐公元年,《春秋》只有一句话:“夏五月,郑伯克段于鄢。”《左传》则把郑庄公翦除公叔段的前因、后果、来龙去脉交代得清清楚楚,起伏跌宕,颇有戏剧性。作者从郑武公娶武姜、武姜生庄公及公叔段但偏爱公叔段、一心想让公叔段掌握郑国大权写起,逐次展现庄公和公叔段的矛盾,细述了公叔段在姜氏的支持下不断扩展武装、土地和郑庄公对公叔段欲擒故纵的策略。后来,公叔段想用武装夺权,姜氏做内应,郑庄公抓住这个时机,伐京,伐鄢,把公叔段赶出郑国,并放逐了姜氏。最后,作者又记述了郑庄公和姜氏和好的经过,把郑庄公一家矛盾的产生、发展、激化、解决和由此引起的政治斗争、军事斗争描写得绘声绘色,引人入胜而又让人回味无穷。

2.《左传》善于描写大规模大场面的战争,而且是把战争作为社会矛盾激化的形态全面描述,把军事行动和政治矛盾结合起来写。《左传》全书记载战争几百次,其中著名的战役,如晋楚城濮之战,秦晋殽之战,晋楚邲之战,齐晋鞌之战,晋楚鄢陵之战,齐鲁长勺之战等,战争的起因,战前军事、外交谋略,兵力调遣、行阵布置,战争的激烈程度,战局的变化,战争的胜负、结局等,都有详略适宜、有条理的交代、描写。如齐鲁长勺之战,鲁弱齐强,战争开始之前,作者就通过曹刿和鲁庄公的对话交代鲁国的民心向背。接着又从“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的道理阐述鲁军战胜齐军的战术原则,“疏而不遗,俭而无阙”地把一场战争交代得清清楚楚。有些战役战线拉得很长,交战各国的军事联合、外交策略也很复杂,但《左传》写来却迂徐有致、有条不紊,如秦晋殽之战,先从穆公访蹇叔和蹇叔哭师写起:

杞子自郑使告于秦曰:“郑人使我掌其北门之管,若潜师以来,国可得也。”穆公访诸蹇叔,蹇叔曰:“劳师以袭远,非所闻也。师劳力竭,远主备之,无乃不可乎!师之所为,郑必知之。勤而无所,必有悖心。且行千里,其谁不知?”公辞焉。召孟明、西乞、白乙,使出师于东门之外。蹇叔哭之,曰:“孟子,吾见师之出而不见其入也!”公使谓之曰:“尔何知?中寿,尔墓之木拱矣!”

接下来又写了郑弦高犒师,晋在殽阻击秦军,文嬴请三帅、秦伯迎三帅等故事,把殽之战前秦、郑、晋各方的形势、动态、秦越国鄙远的贪心和晋抓住时机截击秦军的过程及晋对俘虏的处理、秦穆公对此次失败的认识都全面地做了交代,纵横捭阖,极有章法。晋楚城濮之战晋破曹伐卫、激怒齐秦而孤立楚国,进而大破楚军的军事外交策略写得也很有特色。

《左传》不仅长于以大手笔描述大规模的战役,具体的、刀光剑影的鏖战场面也写得激烈、曲折、生动逼真。如齐晋鞌之战:

癸酉,师陈于鞌。邴夏御齐侯,逢丑父为右。晋解张御郤克,郑丘缓为右。齐侯曰:“余姑翦灭此而朝食。”不介马而驰之。郤克伤于矢,流血及屦,未绝鼓音,曰:“余病矣!”张侯曰:“自始合,而矢贯余手及肘,余折以御。左轮朱殷,岂敢言病?吾子忍之!”缓曰:“自始合,苟有险,余必下推车,子岂识之?然子病矣!”张侯曰:“师之耳目,在吾旗鼓,进退从之。此车一人殿之,可以集事。若之何其以病败君之大事也?擐甲执兵,固即死也,病未及死,吾子勉之!”左并辔,右援枹而鼓。马逸不能止,师从之。齐师败绩,逐之,三周华不注。

一开始就用简单的几句话交代了齐军的轻敌(齐侯曰:“余姑翦灭此而朝食。”不介马而驰之)。接着用较多的笔墨写晋军将士的团结对敌、浴血死战:主帅郤克中箭,鲜血流到脚后跟,仍击鼓不停,指挥战斗;御手解张被敌人的箭射穿了手、臂,他把箭杆折断,继续驾车,鲜血把车子左轮都染红了;车右郑丘缓一遇险情就下去冒着生命危险推车。他们殊死奋战,以“擐甲执兵,固即死也”相鼓舞、相帮助。郤克伤势很重,解张就左手并辔驾车,右手帮助郤克敲鼓,终于以顽强勇敢的战斗精神战胜了强敌。整个场面写得激烈昂扬,动人心魄,展现出作者高超的表现力。

3.《左传》语言精练、婉转传神,能以符合人物身份、性格的个性化语言刻画人物,尤长于行人(奔走于诸侯国之间的政治、外交人员)辞令之美。如《左传》论战之处颇多,但每次论战,均有不同的表现形式。曹刿论战,是地位低下的人向当政者发论,故处处委婉;子鱼论战,是贵族口吻,言辞激烈,处处则坦率直陈。《左传》写行人辞令,“其文典而美,其语博而奥,述远古则委曲如存,征近代则循环可覆”[14],体现了该书的语言美。其著名者,像文公十七年郑子家书告赵宣子:“传曰:‘鹿死不择音。’小国之事大国也,德则其人也;不德则其鹿也。铤而走险,急何能择?”僖公四年屈完对齐侯:“君若以德绥诸侯,谁敢不服?君若以力,楚国方城以为城,汉水以为池,虽众,无所用之。”词锋犀利、柔中带刚,颇具说服力而又有文采。

《左传》的一般叙事,也都简练精当,意蕴厚实。如宣公十二年晋楚邲之战写晋军败于楚,“中军、下军争舟,舟中之指可掬”(中军、下军抢船逃命,先上船的人用刀乱砍后来攀船人的手,船中的断指可以用手捧);楚将士饥寒,“(楚)王巡三军,拊而勉之,三军之士皆如挟纩”(楚庄王巡视三军,拍着将士的肩膀鼓励他们,温暖的话语像给战士们穿上了棉衣),简练形象,举轻驭重,十分精彩。其余如襄公十五年子罕辞玉,“我以不贪为宝,尔以玉为宝。若以与我,皆丧宝也。不若人有其宝”;闵公二年齐桓公迁邢封卫,说“邢迁如归,卫国忘亡”;僖公二十六年齐孝公伐鲁,说鲁“室如悬罄,野无青草”等,婉转有致,比喻贴切,很受后人称道。

三、“记言”为主的《国语》

《国语》是战国初期时人著作的一部国别史。全书7万余字,21篇,其中《周语》3篇、《郑语》1篇,涉及了西周史事,其余诸篇记载的则是春秋时期齐、晋、楚、鲁、吴、越等国政治、外交、军事等重大史实。《国语》主要记言,其中也有些记事,但不过是某些记言的插叙和补充,目的是为了使史实记述完整。《国语》各篇的风格、语言很不统一,说明这些史料很可能是作者从“百国春秋”资料中直接撷取或只进行了粗略加工汇编而成的,因而它在很大程度上还存有原始性。

《国语》的文学成就远远不及《左传》。以《国语·鲁语》记载的曹刿论战与《左传·庄公十年》记载的曹刿论战相比较,我们就可以看出二者的差别。《鲁语》记载的曹刿与庄公的对话详于《左传》:

长勺之役,曹刿问所以战于庄公。公曰:“余不爱衣食于民,不爱牲玉于神。”对曰:“夫惠本而后民归之志,民和而后神降之福。若布德于民而平均其政事,君子务治而小人务力;动不违时,财不过用;财用不匮,莫不能使共祀。是以用民无不听,求福无不丰。今将惠以小赐,祀将独恭。小赐不咸,独恭不优。不咸,民不归也;不优,神弗福也。将何以战?夫民求不匮于财,而财求优裕于享者也,故不可以不本。”公曰:“余听狱虽不能察,必以情断之。”对曰:“是则可矣。知夫苟中心图民,智虽弗及,必将至焉。”

《左传》的记述是:

十年春,齐师伐我。公将战,曹刿请见。其乡人曰:“肉食者谋之,又何间焉?”刿曰:“肉食者鄙,未能远谋。”乃入见。问何以战,公曰:“衣食所安,弗敢专也,必以分人。”对曰:“小惠未徧,民弗从也。”公曰:“牺牲玉帛,弗敢加也,必以信。”对曰:“小信未孚,神弗福也。”公曰:“小大之狱,虽不能察,必以情。”对曰:“忠之属也,可以一战。战则请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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