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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方法 一个梦例的分析(第2页)

但是,我如此对待自己的朋友,动机又是什么呢?事情很简单。同伊尔玛一样,M博士也对我的治疗方法不甚赞同。所以,我已经在梦中报复了这两个人:对伊尔玛说,“如果你现在还有疼痛感,那都是你自己的错。”而对M博士,则是让他说出了那句荒谬的安慰话。

我们都很清楚她是怎么感染的。梦中直接知道这件事是很奇怪的。不久之前我们还对它一无所知,因为感染的事只有利奥波尔特发现了。

她感到不舒服,我的朋友奥托给她打了一针。事实上,奥托告诉过我,在伊尔玛家小住时,他曾被叫到隔壁旅馆去给一个突感不适的人打针。这些注射又再一次让我想到我那位因可卡因中毒而发生不幸的朋友(前面刚刚提过),我只是建议他内服(口服)这种药,可是他竟然立即用可卡因进行注射。

打了一针丙基制剂……丙基……丙酸。我怎么会想到这些呢?前一天晚上,在我写病历和做这个梦之前,我妻子打开一瓶酒,上面写着“安娜纳斯”[22],这是来自奥托的礼物:他有个习惯,只要一有机会,就会赠送礼物。我暗自希望将来他娶个妻子帮他改掉这个习惯[23]。这种酒有一股强烈的杂醇油气味,所以我从来不喝。我妻子曾建议把这瓶酒送给仆人,但是我(出于谨慎)没有同意,而且不无慈悲地说,没有必要让他们去中毒。杂醇油(戊基)的味道无疑使我想到了同一系列的丙基、甲基等药物,这样,梦中的丙基制剂就得到了解释。我确实在梦的过程中进行了置换:我在嗅到戊基后梦到了丙基。但是这种置换在有机化学中也是合理的。

三甲胺。我在梦中看到了这种物质的化学结构式,这足以见证我的记忆力在这方面下了很大功夫。另外,这个结构式是用粗体印刷的,似乎是要显示某种特殊的重要性。那么我的注意力要被三甲胺引向何方呢?这使我想起了和另一位朋友的对话[24],他对我多年来所写的全部作品都很熟悉,就像我对他的作品也很熟悉一样。他当时向我透露了关于**活动中产生的化学物质的一些想法,而他相信其中的产物之一就是三甲胺。这样,这种物质就让我想到性欲,这正是我想要医治的神经错乱的重要来源。我的患者伊尔玛是个年轻的寡妇。如果我要为没有治好她的病而寻找借口的话,她的寡居无疑是个很好的理由。当然,她的朋友是很希望这个事实发生改变的。奇怪的是,这个梦把两人合二为一了,我在梦中用来代替伊尔玛的那名女患者也是年轻的寡妇。

我开始考虑为什么三甲胺的化学结构式在梦中显得特别突出。这么多的重要主题都汇聚到这个词上来。三甲胺不仅暗指性欲这一强有力的因素,它还让我想到一个人。每当我在思想上被孤立的时候,只要回想起他和我的观点一致,就会感到十分满意。这样一个在我一生中起着重要作用的人,在这些思路中必然会在别处再次出现。这是毫无疑问的。因为他,具有的鼻腔和鼻窦性病症专业知识,并提醒人们注意鼻甲骨与女性性器官之间的某种显著关系(见伊尔玛喉部三个曲状结构)。我曾请他给伊尔玛做过检查,看她的胃痛是否与鼻腔有关。但是他本人当时正患着化脓性鼻炎,这使我很担心,无疑这是暗指梦中的脓血症,它与梦中的转移感染互相联系,模糊地出现在我的脑海中。[25]

注射这种制剂不应该这么轻率。这个对做事欠考虑的指责直指我的朋友奥托。我记得那天下午,当他的言语和表情都表现出对我的反对时,我也有过类似的想法。其中似乎有这样的概念:“他的思想是多么容易受到影响啊!”“他多么轻率地急于下结论!”此外,这句话还让我想到我那位急于注射可卡因的已故朋友。正如我说过的,我从来没有想过用注射的方法使用这种药。我也注意到,在我指责奥托轻率处理这种药的时候,我又想起了不幸的玛蒂尔塔的故事,这个理由同样也可以用来责备我自己。这里我显然是在收集例子以说明我非常负责,但同时也说明了相反的一面。

也许注射器不太干净。这是针对奥托的另一个指责,但是另有来源。我在做梦的前一天遇到一位患者的儿子,那位患者是位82岁的老妇人[26],我每天为她注射两针吗啡。她儿子告诉我说她现在在乡下,患了静脉炎。我想这一定是注射器不干净导致的。同时我也自豪于两年来从未引起一例感染。我总是不厌其烦地确定注射器是干净的。总之,我还是很负责任的。静脉炎又一次让我想到我的妻子,她在一次怀孕时患过血栓。这样就有包括我妻子、伊尔玛和死去的玛蒂尔塔三个类似的情景进入我的脑海。这些情景的类似性使我能够在梦中将这三个角色互换。

现在我已经完整地解释了这个梦[27]。在解释过程中,我有些难以阻止那些由比较梦的内容及其背后隐含的意义而引发的所有想法。同时,我也开始认识到梦的“意义”。我渐渐意识到梦实现了一种意向,这个意向也是我做梦的动机。梦满足了我由做梦前一晚的事件所产生的某些愿望(奥托带来的消息和我写的病历)。梦的结论就是:我并不对伊尔玛持续的疼痛负责,责任在于奥托。奥托说伊尔玛的病未治愈的话惹恼了我,而梦就给了我报复他的机会。这个梦还通过其他一些理由让我摆脱难辞其咎的困境,而且有很多理由。这个梦还呈现出一些我希望出现的事情。因此梦的内容是一个愿望的满足,而它的动机就是这个愿望。

这样一来,梦已经基本清楚。但许多细节是从“梦是愿望的满足”这一观点来考虑,才使我认识得更清楚的。我报复奥托,因为他站在我的对立面,我不仅抓住他治疗上的不谨慎(注射的问题),还抓住他送了我带杂醇油味的劣质酒这件事,而在梦中,我发现了一种把这两点联合在一起的表达方式:注射丙基制剂。但这仍不能使我满足,于是我把他与一个更有力的竞争者相比,以便继续实施报复。我似乎是在说:“我喜欢他更甚于你。”当然,奥托并不是我发泄愤怒的唯一对象,我对不听从我治疗的病人也没有放过,并且用一个比她更聪明更听话的人替换了她。M博士也没有逃脱报复,由于他的看法与我相左,于是我就清楚地暗示了他对疾病的无知(就会得痢疾)。我确实看起来想用一个更有学问的人来代替他(告诉我三甲胺的那位好友),正像我用伊尔玛的朋友代替伊尔玛,用利奥波尔特代替奥托。“把这些人统统赶走!把他们用我自己选的三个人代替,以摆脱我本不该受到的谴责。”这样,梦就使我巧妙地证明了对我的责备是毫无根据的。我不应该因为伊尔玛的病痛受到责备,该受责备的是她本人,是她不接受我的治疗方法。我与她的疼痛也无关,因为那是器质性的,无法应用精神疗法。伊尔玛的病痛该归咎于她的寡居(参看三甲胺一段),而我无法改变这种状况。伊尔玛的痛苦是奥托造成的,他打针不注意而且用了不合适的药——那种事我是决不会做的。奥托的针头不洁净,就像我那位老妇人患者得静脉炎时的情况一样——而我在注射时从未给患者带来过危害。我注意到,确实如此,对于伊尔玛病痛的这些解释(都是为了开脱我的责任)之间并不总是一致的,而且是互相排斥的。整个的辩护——这个梦别无他意——使人想到一个人做过的生动辩护:一个邻居埋怨他把借去的水壶弄坏了。这位辩护者说,首先,他归还的水壶并没有坏;其次,他借水壶时,壶上已经有个洞;再次,他根本没借过这个邻居的水壶。这样,情况就好多了:如果这三个辩护理由中的任何一个被认为有效,那么这个人就没有罪了[28]。

另外一些主题也在梦中起了一定的作用,但它们与伊尔玛的病没有那么明显的关联。我女儿的病,和那个与我女儿同名的患者的病,可卡因的副作用,在埃及旅行的那位患者的不适,对妻子的关心,我兄长的情况,以及M博士,我自身的病痛,对那个在梦中并未出现的患化脓性鼻炎的朋友的担忧,当我把这些事情放在一起考虑时,它们似乎显示出:“关心自己和他人的健康是医生的职业道德。”我回想起当奥托告诉我伊尔玛的情况时,我曾有过的那种模糊的不悦之感。这组在梦中起了一定作用的思想使我在回顾时能够把这一稍纵即逝的感觉表达出来。好像奥托在对我说:“你做医生不够尽职,你缺乏责任心,你没有履行自己的义务。”然后,这组思想就听从我的支配,使我能为自己提供证据,说明我具有高度的责任心,我对朋友、病人的健康是十分关心的。值得注意的是,这些材料还有一些令人不快的记忆,它们支持奥托对我的指责。人们可能会说,这些材料是不偏不倚的;但无论如何,梦中隐含的这一组广泛的思想与梦更为精确的主题——我对伊尔玛的病痛无须负责——这一期望之间,显然是存在联系的。

[1][1909年增注]我偶然发现威廉·詹森所写的小说《格拉迪沃》里面有许多编造的梦,构思精巧,看不出人工痕迹,就如真人的梦一样。我曾经询问过作者,他说并没有读过我关于梦的理论。我与他的不谋而合更证实了我梦的解析理论的正确性(Freud,1907a)。

[2][1914年增注]亚里士多德《梦的预言》卷2在读到这一问题时指出,最好的解梦者是那些善于捕捉相似性的人,因为梦的画面犹如水中倒影,水面一受触就变形。最成功的解梦者能从其伪装的外表窥出真义。

[3][1914年增注]达尔狄斯的阿尔特米多鲁斯大约生于公元2世纪初,他为我们留下了在希腊罗马时代曾广泛流行的最完备的梦的解析著作。如提奥多·甘珀茨(Theomperz,1866)指出,他坚持梦的解析应以观察和经验为依据,并严格区分了自己的梦的解析艺术与他人的错误做法。根据甘珀茨的说法,他的解析梦的方法是像魔术一样使用联想的原则。梦中的事就是心灵中所提的事——不用说,这几乎就是解梦者所想的事。因为梦的成分可以唤起解梦者回忆各种不同的事情,又由于解梦者不同,所唤起的回忆也会不一样,所以任意性和不确定性是不可避免的。我在本书后面所描述的方法不同于古老的方法:它把梦的解析的任务交给做梦者本人,它不考虑梦的某一特殊成分与解梦者发生的事的联系,而是考虑与做梦者所发生的事的联系。不过根据一位名叫塔芬克基(Tfinkdji)的传教士(1913)的报告,东方现代的解梦者也十分注意利用与做梦者的合作来解释梦。他在写到美索不达米亚的阿拉伯解梦者时说:“为了正确地解析梦,最高明的解梦者要从做梦者的大量具体情况中去找出他认为最重要的东西,以达到对梦的正确解释……总之,这些解梦者不放过任何细微之处,当掌握了全部必要答复之后,他才给出他的解释。”在询问过程中要问到有关他的亲人,如父母、妻子、孩子等人的情况,也会问些比较典型的问题,如“你在做梦前后是否与妻子有过**”[梦的解析的中心思想是用梦的相反内容去解析梦]。

[5]在完成本书手稿之后,我发现斯图姆夫(Stumpf)的一本著作(1899)在认为梦具有意义并且能够解释这方面,与我观点一致。但是,他采用的方法是比喻或象征法,因而很难保证其方法的普遍有效性。

[6][强调必须要闭上双眼(是古代催眠术的一种残余)这一点很快就被放弃。可参看弗洛伊德1904a关于精神分析的解释,他在那里强调,分析者不必要求病人闭上双眼。]

[7][注意功能将在下文讨论。]

[8][1919年增注]西尔伯勒(Silberer,1909,1910,1912)通过对观念变成视觉意象的直接观察,对解梦做出了重要贡献。

[9][这一段是1909年增加的,因此下面一段的开头也相应地做了修改。]

[10][关于解梦技术在后文将进一步讨论,另见弗洛伊德1923c头两节。关于梦的解析在治疗的精神分析中的技术作用,在弗洛伊德(1911e)中有所阐述。]

[11][在第七章第五节的开始,弗洛伊德考察了用这一方案去解决这一问题的困难性,这在第1版序言中已经指出,在第一章第四节中也反复强调,但他却时常忘记,还是引用了他的患者的一些病例,而且不止一次地讨论了神经症的机制问题。]

[12]我不得不补充的是,由于上述的一切限制,我对我自己的梦从未做过完全的解析,这一点我是知道的。我对读者的判断力不过分相信,也许是明智的。

[14][仅在1942年版中,这个“白”字漏掉,显然不是故意的。]

[15][维也纳附近一座山的名称,为避暑胜地。]

[16]还有一个没有解释的现象,即肚子痛,也可以追溯到第三个人。当然,那个人就是我的妻子。肚子痛的事使我想到有一次我注意到她的忸怩不安。我必须承认我在梦中对待伊尔玛和我的妻子都很不和善。当然,我需要请求原谅,因为我是在以一个好而顺从的病人的标准来要求她们。

[17]我感到对这一部分梦的分析还不足以揭示出全部意义,如果我再进一步把这三个女人比较下去,又会使我离题太远。每一个梦都至少有一个中心点,这个中心点很难解释,似乎这一点联结着一个我们未知的事物。

[18][这是1884年误印(每个德文版本也都是这样印的),这是讲弗洛伊德第一篇关于可卡因的论文的日期。关于弗洛伊德对可卡因的详细论述,可见欧内斯特·琼斯所写的弗洛伊德传第1卷第六章。从这里我们可以看出,那位“亲爱的朋友”是指弗莱契尔·冯·马克索。后文有关于这方面的间接论述。]

[19][见下文。]

[20][关于这所医院的详细情况,请参见克里斯为《弗利斯通信集》所写的序言第二节(Freud,1950a)。]

[21][这是曾流行一时的小说《务农日子里的古老传说》中的两个主人公。该书是弗利茨·里特尔用梅克伦堡方言写成的。1878年译为英文。]

[22]我必须说明,“安娜纳斯”这个词的发音与我的病人伊尔玛的姓很相近。

[23][1909年增注,但在1925年和以后的版本都删去了。]梦的这方面并不带有预言性,但在其他方面却又带有预言性,那就是我病人“未解决的”胃痛病(我担心为此受责备),倒成了由胆结石引起的一系列不适的先兆。

[24][这个人就是威廉·弗利斯,柏林的生物学家和鼻、喉方面的专家。他在弗洛伊德这本书出版之前的几年中对弗洛伊德影响很大。弗洛伊德在著作中多次不指名地提到他。(Freud,1950a)。]

[25][梦的这一部分以后还有详细的分析。弗洛伊德在他早年的一本书《科学心理学设计》第一部分第21节中关于移植机制已用分析作为例子,此书完成于1895年秋,后来在弗洛伊德(1950a)中作为附录。]

[26][弗洛伊德在这一时期的著作中经常提到这位老妇人,参见下文及《日常生活的精神病理学》(1906b)第八章(b和g)和第十二章(Cb)。弗洛伊德在1901年7月8日致弗利斯的信中谈到了她的死(Freud,1905a,信145)。]

[28][弗洛伊德《诙谐及其与潜意识的关系》(1905c)的第二章第八节、第七章第二节中讨论了与此有关的故事。]

[29][在1900年6月12日给弗利斯的一封信(Freud,1950a,信137)中,弗洛伊德描绘了他重访伯尔维尤的情景,以及他做这个梦时住的房屋。他写道:“你觉得,是否可以将来在此立一块石碑,上面刻着‘1895年7月24日,在这个房间里,西格蒙德·弗洛伊德博士揭示了梦的秘密。’可是目前似乎还没有这种指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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