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蕴则道:“因为母亲你从前的世界太小了,小的只装得下你的书和舅舅,若那时的你知道了,你的世界会崩塌,你也许就拿着这把剪刀冲过去和林岐川你死我活,可那太亏了。林岐川一条命,怎配换你和舅舅两条?”
“更何况真相未明,他们定会将你污蔑成一个疯妇,我们要让这件事清清白白的,让世人都知道,不是舅舅吃了败仗,不是他用兵有误,他是被林岐川害死的。”
“我们要将林岐川钉死在耻辱柱上,让他遭人唾骂,遗臭万年。”
林蕴接过时迩递来的帕子,沾过热水,轻轻拭过宋氏未沾泪痕的脸庞。
宋氏已经是泪流满面,只是外面看不到而已。
“如今母亲和从前不一样了,你的世界变大了,你开始有想做的事,母亲读了那么多的书,字也写得好,你还有了我,有了牵挂,便不会那么冲动了。”
宋氏感受到热帕子的温度,将她从愤怒悲痛中一点点拽出来,但随之涌上来的是自责。
宋氏将脸埋得更低:“是我无能,是我的错,我识人不清嫁给林岐川,害死了兄长,为什么死的那个不是我呢?”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时程,有的人走得快,有的人走得慢,母亲只是走得慢一些。”林蕴握紧她的手,“母亲同我说过,我的名字是舅舅取的,他说‘林蕴’既是草木生发,生机勃勃,又有‘凌云’之志,他给我取了这样一个好名字,是希望我和母亲都能过得好。他如今是不在了,但他对母亲的爱就像这个名字一样一直陪伴着我们。”
“从前是舅舅牵着你往前走,如今换我领着母亲你。”
“再说了,该赎罪的是林岐川,该死的人是他。”
良善的人总是自责愧疚,而凶恶之徒却逍遥。
“他会被定罪,证人已经在路上了,但在此之前,与他共处一檐都令人难以忍受,明日我们就去顺天府递交和离书,他如今罪行未露,他不同意的话,顺天府必定会拖延不管,但那无妨,这个空隙我们直接搬出去。
“我前日已经看好了几处宅子,牙人我提前约好,如今就在外面候着了,宅子母亲也要住,同我一起去选,挑一个你最喜欢的,可好?”
这一番劝慰听得杨嬷嬷眼睛都瞪大了,二小姐虽然直白,但比起婉转深思的话语,她的一片真心却更能让人获得慰藉。
不想让宋氏沉浸在自责愤恨的情绪中,林蕴拉着她往外走,已是黄昏,霞光铺满天际。
马车驶过街道,林蕴打起车帘,让粉紫色的暮光与市井的烟火气透进来,她指着窗外笑道:
“母亲看这霞光多好,一想到林岐川再看不了几日,我便觉得这天色更美了。”
宋氏望着天空中的绚烂,怔怔地想——
若林岐川再少看几十年,就更好了。
他们要看的三处宅子离得很近,当然都离宁远侯府很远,远的一个在东一个在西。
到了第一处宅子,牙人便赞道:“林大人手上钱足,眼光又好,都是挑的精致小巧的宅子,周围也全是当官读书的人家,清净不闹腾。这一处白墙青瓦,最为高雅。”
宋氏进去一看,格局轩朗,窗明几净,檐下还种了几丛芭蕉,叶片舒展,漂亮得像画一样。
出来后,他们又去逛了两座宅子,但停留的时间远没有第一处长。
从第三处出来,宋氏摇摇头:“这宅子庭中种柳树,有些不讲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