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大提醒道:“小姐,你们的船快开了。”
林蕴终是忍不住红了眼眶,她从袖中拿出一根五彩绳,交到钱大手上。
端午收到的五彩绳基本被如意拼成了画,只留了几根,这次出门为了图一个好兆头,林蕴特地带了一根。
“今年百姓送了我几大兜五彩绳,愿我健康长寿,如今我将这福气分你一些,战场终究凶险,望你能逢凶化吉、遇难成祥。”
钱大低着头,认真将五彩绳系好在手腕上,他郑重承诺道:“如小姐所愿,我定会逢凶化吉,遇难成祥。”
船终究是开了,钱大站在岸上,看着载着小姐的船驶离码头。
他想,他不会让小姐伤心,他会活着回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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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了船,林蕴情绪不高,在码头她忍了又忍,才没同钱大说“性命是最重要的,要是受伤了,或者是害怕了,你就回来”。
她可以这么想,却不能这么劝钱大,没有谁一开始投军就抱着当逃兵的心思去的。
她站在甲板上,船已经在宽阔的河道上,看不见码头了,林蕴问时迩:“南方打倭寇很危险是不是?”
提及倭寇,时迩眼中闪过一丝厌恶,她没有哄小姐,而是据实以告:“倭患作乱已有近十年了,浙江、福建、南直隶、广东沿海都是重灾区。那帮倭寇极其狠辣,凶悍嗜杀,尤擅小队突袭,大周重文轻武,沿海军备不足,时常难以抵抗,以致村镇频遭焚掠,百姓死伤者众。”
时迩看出小姐脸上的担忧,她道:“小姐,倭寇的确可怕,但若是人人都怕,束手就擒,那倭寇就长驱直入,大周不复存在了。钱大并非莽夫,他天生直觉准,说不定真的能在战场闯出一番天地。”
说到这里,时迩不无遗憾,习武之人,终究比寻常人多出几分血性,谢大人当初的暗卫营里也有不少人去了北边打鞑靼和南边抗倭,她终究是技巧有余而力量不足,没被选中去战场。
“小姐也不用太担心,如今谢大人坐镇户部,国库充裕不少,往南边拨的军费更足,有了钱募兵增防,这仗打着是有盼头的。”
虽知前路凶险,但木已成舟,沉湎在恐慌中也无用,林蕴情绪稍稍好转,又听见时迩提到谢钧,想到他在此事中的推波助澜。
谢钧的确是个能臣,这无可否认,谢钧绕过自己去问钱大是否从军,林蕴对这件事没有意见,钱大有权决定自己的去向,如果林蕴仅仅将谢钧当成领导上司,这件事就这么揭过,她不会计较。
但此时此刻,林蕴想同谢钧谈一谈。
***
见到林二小姐板着一张脸地来找他,谢钧并不意外。
他搁下笔,未等她开口,便先发制人:“我本想去找你聊一聊,但见你心绪不佳,就想着等你缓一缓。”
听了这话,林蕴顿时警惕起来,谢钧此人实在太精明,为了避免被他绕啊绕得忘了自己的来意,林蕴本想说聊天得排队,得先聊她想说的。
然而话未出口,林蕴蓦地注意到谢钧唇色淡得几乎看不见血色,面容也透着一层倦怠与苍白,明明前两日气色已见好转,此刻竟觉得像回到刚受伤那几日。
之前在码头急着钱大的事,林蕴竟都没注意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