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谢钧是同徐御史查同一件事,林蕴惊讶地瞪大眼睛,她瞬间清醒许多,为了显得不那么紧绷,林蕴又给自己斟了一杯酒,一口闷下。
谢钧蹙眉:“纵使这酒好喝,也不好喝得这么急。”
林蕴小鸡啄米似的点点头,她又倒了一杯酒,慢慢抿起来,倒不是林蕴是个酒鬼,实在是已经放下了筷子,手上和嘴里有点什么,林蕴在这个时候能放松一点,别让谢钧一眼看出她不对劲儿。
谢钧端坐在对面,就见林二小姐面上先是露出些忧愁,然后头凑近他这边,压低声音,鬼鬼祟祟道:“谢大人,我刚当上官,对朝中局势不了解,但我肯定是站在你这边的。前两日我同时迩聊起过侵占良田这事,时迩告诉我江浙官场后面站的是范首辅,那现在大人你查此事是不是要与他作对?”
大概是觉得问得太直白,林二小姐又找补了点:“之前范首辅一党在赏雪宴就为难过我,我定是与大人同进退的,那我们日后是不是要小心范首辅,包括江浙这边的官员?不知道大人能不能透个底?”
言语间,林二小姐将“我”变成了“我们”。
虽然林二小姐这个“我们”是不甚光彩、暗中勾结的党羽。
谢钧扶额,压住眼底的笑意,尽量严肃地表明立场:“是这样,我与范光表不死不休,我来江浙就是将这事闹开来,最好抓住他的尾巴,将他一网打尽。”
林蕴竖起耳朵,眼睛一错不错地盯着谢钧,不放过谢钧的每一个字,也试图捕捉他面上的每一个表情。
理性上林蕴试图辨别谢钧话中的真假,但大概是喝了酒,酒意放大了感性,她觉得谢钧是不会骗她的。
自然而然的,林蕴问出了前几日她没向时迩打听的问题:“谢大人,你同范首辅为什么不和至此?”
刚问完,林蕴就见谢钧脸色沉了下来,这和林蕴在梦中梦到的一样,几乎让林蕴认为谢钧马上要说出那句冷硬的“林二小姐,你越界了”。
可现实中,谢钧只是抬眸,深深望着她,问她:“林二小姐是真的想知道吗?”
她追问此事,是全然想判断他是否可靠,还是夹杂了些许对他的关心和好奇呢?
哪怕只有一点点,那一点点有吗?
四目相对之下,他们互相观察着彼此。
一个想看清真相,一个想找寻真心。
一时之间,两人谁都没有言语,最终是谢钧先移开视线,他看向林二小姐紧攥酒杯的手,想说不论如何,她问的话,他会告诉她。
但谢钧刚准备开口,却听见林二小姐道:“是的,于公于私,我都是真的想知道。”
于公,她和谢钧在官场上同属一派。
于私,除了要送出去的证据以外,她与谢钧命运相连,谢钧知晓并关注她在侯府的困境,她不该对他的痛苦与过去一无所知。
谢钧笑了,他头一次不那么沉重地回想那段旧事。
“我与范光表的仇,要从我父亲和姑姑说起。”
在谢钧口中,那时候当今陛下还不是太子,谢钧的父亲谢宴也还在翰林院熬资历,两人志趣相投,理想抱负一致。
后来谢宴凭借才干崭露头角,与朱道崇关系一直不变,甚至他娶了谢宴的亲妹妹当正妃。两人就这么一路扶持着,谢宴助朱道崇一步步登上帝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