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县令面上兢兢业业得很,弯着腰把手上的报帖递给谢钧:“恭迎谢次辅,次辅之前下达的让百姓们整理麦田等待春种,第一时间收到命令,下官就传达给宛平百姓了。”
谢钧一打开报帖,看着上面写着【承德十九年二月初三,得户部劝耕令一道,谕令本县清整田地,以待春播。臣已于二月初七传达里长甲首,令其转告乡民。各乡通晓,循例办理,尚无异议。】
这报贴谢钧看得发笑,选择第一站来宛平,就是因为韦良是范光表那边的人,好声好气地叫他做事,定是阳奉阴违。
上次在宛平县衙,给韦良这厮留点面子,纯粹是因为裴合敬的事不归谢钧管,如今涉及户部农桑之事,韦良难不成还以为他谢钧是随便几句就能糊弄过去的?
小人畏威不畏德,谢钧一点好脸色都不给,“啪”得一声直接把拜帖摔在韦良脚下。
方才还在打招呼,转眼摔摔打打,林蕴被这变故惊得眉毛一跳,默默往后退了半步。
倒不是因为害怕,许是体弱之人多忧惧,林蕴刚来大周那段时间胆子很小,如今林蕴身强体壮,心神稳了许多。
此时后退,纯属担心谢钧要是和人打起架来,别误伤了她。
等等,如果上司要打架,她是不是也象征性地帮一帮,以示忠心?
想到这个,林蕴又默默挪回去了。
谢钧余光瞟见林二小姐来回走的那两步,差点破功笑出来,强压下去,不看林二小姐,这才得以继续发火。
“韦良你这个县令做多久了?你平日里给顺天府府尹就是这么汇报的?”
“宛平治下有一万零三十六户,有多少户整完了地,多少户正在整地,还有多少不愿意整地耕种,数目呢?”
“天子脚下,掌管一县,差事却做成这样,你告诉本官,你如今是不是已经不把户部、不把朝廷、不把陛下放在眼里了?这才如此敷衍了事!”
这话说得极重,韦良“噗通”一声跪下伏地,高呼:“下官不敢,下官绝无此心。”
自家县令跪了,后面的几十个里长互相望望,也麻溜地跪伏在地。
一转眼,面前跪了一大片。
但谢钧犹不罢休,直接搬出律法:“依照《大周律·户律》,官吏不以时籍勘,致多荒者,以失察论。今年就是三年一次的官员考察,韦良,你是想到时候我给你批一个次等,让你安心回老家享清闲吗?”
说着谢钧俯身,压低声音,对着韦良道:“你替范首辅做事,可到时候我坚持要给你评个次等,你猜有没有人能拦得住我?还是你觉得范首辅会为了你一个县令,与我翻脸?”
谢钧后一句声音小,周围人都没怎么听清,林蕴一边看一边学,暗自决定日后除了农书,大周的法律也要通读一二,这样才能像谢钧一样,有理有据地给人找事,还叫人挑不出个错来。
一提到官员考察,老油条的韦良当即开始流汗,听到后面他脸都发白了。
虽是同乡,但范首辅怎么可能会为了他和谢钧翻脸?
听说腊月里的赏雪宴,谢钧作讽诗当场讽刺范首辅,范首辅还不是拿他没办法!
韦良想清楚后,当即猛烈咳嗽起来,咳得脸涨红:“咳……咳,是卑职的错,卑职前些日子得了风寒,咳咳咳……病体之下,此事做得实在不到位,咳咳,心中实在惭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