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蕴的心思已经没放在和詹大人的对话上了,她不由自主地想到谢钧。
上级做事,不都是一遍遍强调成本,让下属拼命做事,避免亏本吗?
谢钧为何没同她说过这事,只让她去工部挑她能用得上的农具?
从前她把谢钧当成一个很好的上司,但此时她不得不承认,很多时候他做得比一个好上司更多。
林蕴的导师不会开解她的情绪,只警告她不要让情绪影响做事。
导师花的每一分钱都恨不得刻在脑门上,时不时念叨,让林蕴把控成本,要快些出成果。
前些日子谢钧问她是否该亲亲相隐时,提到一句他们算是朋友,所以才找她解惑。
林蕴当时并未当真,还是抱着给上司解答的心情回复,可如今回想——
她和谢钧应当也算得上朋友。
***
在外忙了一日,林蕴回无舟渡的时候已是傍晚,得知宋氏还在她书房里看书,林蕴换了身衣服便去了书房。
前几天带宋氏出去转了转,她对农事更了解了些,想找些农事方面的书看,林蕴在无舟渡的书房中有不少,就让宋氏到自己的书房看。
一进书房,就发现往日杂乱的桌面整整齐齐。
这几天忙,林蕴每次写写画画完的纸都摞一块,昨日宋氏问她能不能整理一二,林蕴果断应下。
都是些农事上的东西,没什么不能看的,而且宋氏难得想做点事情,不能打击积极性。
林蕴夸赞道:“母亲一来我这书房,是实实在在的‘蓬荜生辉’了。”
林蕴走上前,看到桌面上整齐放了两叠纸,一叠是她的狗爬字,一叠是小楷,流畅清丽,柔中带骨。
林蕴细瞧,发现宋氏将她写的东西誊写了一遍,甚至还将她当时想到哪里写哪里的思绪顺了顺,变得有逻辑许多。
“阿蕴你写的东西极有价值,日后定能做成书流传下去,你平日里忙,我就想着帮你整理一下手稿,这样日后找起来也不困难,等日后文稿多了,你寻正经编修帮你掌掌眼,就可以出书了。”
宋氏很少说这么一大段话,说完后自己也惊了下,但很快又有些忐忑道:“当然,我不该未经允许就抄写阿蕴你写的东西,若是你不高兴,我以后就不碰了。”
林蕴只摇头:“我不介意,多谢母亲帮我整理才是。”
林蕴甚至有些感动,她基本用的简体字,外加炭笔也没那么顺手,一个个认出她的字绝不简单,林蕴甚至瞧见宋氏还琢磨出一张对应字表,哪些字到底是什么意思。
也不知道宋氏今日在书房待了多久,才整理出来这几张纸,林蕴道:“才不用找什么正经编修,母亲从小爱读书,整理得极好,比得上十个编修,等日后攒的多了,我就拿着母亲帮忙整理的这些,去出一本书。”
“到时候就在书页上写‘林蕴著,宋望舒编’,然后前面第一页我要写我母亲是如何辛苦帮我整理书稿的,让大家都知道这本书是因为母亲才能面世的。这书代代流传下去,说不定是一段佳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