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里的地面铺着青石板,没有残雪覆盖,历经了这些年的风雨洗礼,依旧干净澄明,表面一层纹理被打磨得光滑如玉,长廊下隔上一段距离,便摆着一个火盆,里面的炭火烧得红彤彤的,这一抹冬季里的馨香,曾经成为了他们这些学子一辈子最深刻的记忆。
漫天冷冰冰的雪花,也就在此地能瞧出几分诗意和浪漫来。
再进前厅,里面全是一幅幅书架,无数书籍摆放在此,人一进去身上便染了一股书香气息的淳朴,自行尽洗了一身铅华。
这样的氛围并非一日两日能养成,而乃积攒下来的家族厚重底蕴。
他有幸,也曾被这股书香味沾染过。到了辛太傅的屋子前,陆大人便同先前进去的几人一般,褪去长靴着长袜进了内室,对着那一道熟悉的布帘,磕头跪拜,“不孝学生前来拜见恩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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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前来的人乃辛太傅的学生居多,师生多年未见,里头时不时传来哽塞声,辛泽渊没进去,守在外屋煮茶。
风雪肆虐的那阵,门房匆匆进来,在他耳边低语了一句,“公子,韩国公和国公夫人来了。”
辛泽渊愣了愣,忙搁下手里的茶壶,起身出去迎接。
韩国公平日里性子活跃,话多人缘也好,进来的功夫已与上门来拜访的客人聊了起来,“还是肖大人教子有方啊,这都抱上好几个孙子了…”
对方汗颜,抱孙子这等事,就自己儿子一使劲儿的功夫便有了,哪里用得着教,讪讪道:“下官哪比得上国公爷,三位公子一个赛一个有出息,尤其是世子爷,才兼文武,将来必承国公爷衣钵…”
“别提了。”韩国公摇头皱眉道:“你还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我家最没出息的便是那老大,再过两年,我寻思着他是不是要去做和尚。”
国公爷在朝堂上的嘴巴如同炮仗,私底下性子却随和,什么样的家常话都能与人说上几句。
见他丝毫不避讳外面的传言,拿自己的儿子开刷,对方也拿出了真心,宽慰他道:“世子的心在朝堂上,眼下不过无心成婚,男子晚上两年也不打紧,国公爷不着急…”
何止晚了两年,他比辛泽渊还大,辛泽渊今天多大了?
二十五…也不小了。
韩国公不知道该说谁了,磋叹道:“你说说,咱们这辈人当年过了二十没定亲,家中老母便骂咱们没出息,连媳妇儿都找不着,还得遭受周围人异样的目光,就差指着咱们鼻子说,谁谁有毛病…”
可不是吗,同辈人的苦楚只有同辈人能领略到,“今非昔比,这没成亲的年轻人大有人在,国公爷莫要着急,男子嘛,只要有本事在身,越晚成亲,说不定越吃香…”
肖大人说着,目光看向刚从屋内出来的辛家大公子。
他就是个例子。
二十岁时辛家公子还在外经商,前途一片渺茫,若那时成了亲,娶的夫人必然也是商户,后来被皇帝召回,凭自己本事考中了状元,一度翻身,与身旁这位国公爷家险些结为了亲家。
虽说最后再度被贬,这门亲事没攀成,可如今一朝封侯,又成了炙手可热的人物。
将来的亲事,差不到哪里去。这不连他国公爷都赶在除夕上门来了,敢说不是为了来再续前缘的?
国公爷抬起头,也看到了迎面而来的辛泽渊,对自己的目的丝毫没有隐藏,一脸骄傲地道:“我不着急,待我家小女成了亲,京城内便只剩下那孽子一位未婚大龄青年,看他将来如何应付。”
京城内最有名的两位未婚大龄青年,不就是韩世子和辛泽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