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始丛林的哲学适用于今朝,谁是强者,谁便可以做统领。
所有的人都望着他,像要从他尖削的脸上找出答案来。
三营那边与这里一样,有他们自己的头领,两雄并立,谁也不让谁。
从傍晚开始就有第三营的海防人要攻打他们的消息传来。
阮文雄一早就派人把留在营外的人都叫了回来,热闹的营仓外顿时一片冷清。空气骤然紧张起来!
营仓里的人都没有睡,这许多人聚在一起,像在个密不透风的谷底。被布块遮住的窗口,雨道上那盏微弱的灯光,都给他们一种动摇的,焗闷在船舱的感觉。
遮窗的布幕是阮文雄叫挂上去的。他的话在这里就是法律,没有人敢违抗。营仓内的男子被阮文雄纠集在一起,阮文雄的手下在分派武器。
郭带娣的丈夫丁海,也在获分派武器之列。
昏暗的灯光中,地面上摆着各种削尖了的锐利武器,灿然发亮。
郭带娣坐在铺位的下格抱着小儿阿方,身边的二儿阿光头靠着她肩上,睡得正沉。她搂着孩子的手粗糙有力,空洞洞的眼神,没有表情地直视前方。
她的大儿子阿宝,就是死在前来扫**的突袭兽兵手下。为何波涛汹涌的大海能载负他们离开疮痍满目令人心魂泣血的家园,却不能助她逃离嗜血仇杀的命运?
“不要以为懦弱退避就可以免受攻击,”阮文雄的声音从营仓后面的黑影里传来,他目光灼灼地扫视着手下一伙拿着武器的伙伴说,“广宁人和海防人的世仇永远不会消除,你不打他,他也会打你。我们的事自己解决,谁也不能够帮得到我们,要生存就要靠自己!”
“现在先给我把阿兰带上来!”
他坐下,拭抹着手中的长刀威严地说。
阿兰是广宁人,却爱上了敌对营的海防人罗广。
她是偷听自己营内突袭海防人计划时被发现,捉了起来的。
阿兰被带上来,傲气地昂头向着阮文雄。
羁留营内挤满了从各地拥来的越南人,很多一家数口或是数户人家在狭小的床位中拉起布帐自成一隅,那些布帐根本就遮挡不到什么,男女的私生活呈半公开。体态诱人的阿兰,更成为一众男船民的注目焦点,追逐对象。
阮文雄也是垂涎她美色中的其中一个。
阿兰知道,得不到她,才是阮文雄与罗广产生仇恨的真正原因。去年夏天一个溽热的夜晚,她刚从洗澡房里出来,挽着洗过的衣服去晒衫场晾晒。那个地方很黑,当时空旷无人,阮文雄从黑暗中突然扑出来,用布紧捂她的嘴把她拖往草丛中,她挣扎,却不敌他强壮有力——在这千钧一发间,罗广刚好路过,把她救下来,才使她免受阮文雄的强暴。
阮文雄和罗广的仇隙就此开始,以她和罗广相恋而加剧。
不单是阮文雄,其他无法得到她的男船民,对罗广也恨得牙痒痒。
看着同营男子望在她身上的贪婪目光,阿兰有种女性的自傲。我能给你们,却偏不给你们——她想。
在同一个营生活惯了,这些人脑海里想些什么,要些什么,难道她还不知道吗?
即使是对他们多么侮慢,阿兰也想不到阮文雄他们是如此的毒辣凶残。这天晚上的传言——第三营要攻打他们的风声是假的,阮文雄他们故意放出来,挑动两营之间的仇恨。
营里的肃杀气氛,妇孺惶恐颤抖,无奈等待,不过是借以掩饰他们的暴行,他们将会寅夜出击,绑架罗广,挑动起械斗!
“你偷听我们说话,知道了我们的计划,要告诉罗广,手指拗出不拗入,想走得那么容易?”阮文雄转动刀子,冷冷的刀锋指向着她。
阿兰一点也不怕,这里是什么地方?是法治之区的香港,不是过去任他所为的丛林!这是营房,营里有这么多的人,要杀她?他还不敢呢,他只是吓唬一下她吧。
可是,当她看见阮文雄恶毒的脸色,听到他说:“我们有办法引罗广出来,引他出来的那个人,就是你!”
阮文雄的邪笑中,围拢她的人向她走来,她惊慌了,大叫:“你们干什么!你们想怎样——”
“想怎样?你知道的,不是吗?”
她的叫声,被狂桀的笑声打断,一群野兽扑来,她被推倒在地上,衣服被扯下,哀号被兽性的喘息淹没,一个又一个——
郭带娣仍然搂紧着孩子,啼哭婴儿的母亲更紧地抱着婴孩,营房里的人依然留在狭窄的铺位上。营内黑暗的角落,那个被布幕遮住了的地方,那里发出的声音他们仿佛没有听见。
那里发生的事他们仿佛没有知道——
直到营外看风的船民跑来通报说:“阿Sir来了!”
阿兰已经不会说不会动,任由那伙人把她拖下去——
惩教处的职员许勇坐在值班室内,心里隐隐透着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