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夫人的路子呀,你这个傻瓜!”
“咳!你以为没有试过?他夫人是个大学教师,是个真斯文——这方面我们还是有经验的,一打照面就知道是真是假。”
党总惊喜地问:“你同他很熟?”
“熟什么?认还不认识呢!相信我,总是有办法的。人总是从不认识到认识的嘛!孩子最先还不认识妈呢!”
“说得有理。不过,”党总嘻嘻嘻地笑起来,“这样一来,怎么我觉得有些像美人计呢?”
南向东也笑起来,含义丰富。“不过,也不是真正的美人计。有些事,男人出面找女人,或者女人出面找男人,比较容易些。人之常情。何况,我想我也会把握一个尺度的。”
的确也是这样想的:不可能动不动就将自己和盘托出去嘛。
两位老同学便认真商量了一阵。党总说丛处长是一位诗人,出过两本诗集。南向东说你负责把他的诗集找来。
过了两天,党总派人将两本诗集送到。
南向东读丛处长的诗。她并不喜欢诗。她这是为了同作者有话可说。原来他大名丛星明。
但当她仔细琢磨了一些之后,暗自承认他还是算得上一位诗人,才华虽不横溢,意境却也耐人寻味。
譬如《江边石屋》:当太阳落下那个山岗/那石屋就在江边/升起/每天如此……她感到诗人那特殊的感觉(光幻的感觉?)的确隐约地表达出来了,而“每天如此”四字还能震撼人心。
又如《你》:你坐着/不看也/不动/却已使高耸入云的我/的灵魂/下跪投降/而且发誓/永不反叛。她能窥见他的爱。(这个人可能是个情种。她想。)
她想诗这个东西,只是读着吃力,世人舍不得下工夫去靠近它,若能舍得,的确是能得到许多趣味的……突然灵机一动:何不给他开个派对,开成“丛星明诗歌研讨会”?
立刻给党总挂了电话。那一头欣然同意。
南向东说:“我们各找三四人,先谈谈他的诗。但诗集只有两本,怎么轮得过来?”
党总说:“只好问问他本人,哪里能买到。”
“那就由我去问。”党总捎来的诗集里夹有一张丛处长的名片。
南向东的电话打到了丛处长的办公室。“我是您的读者,姓南,是女的。”她这样介绍自己。
所以后来丛处长常常叫她“男(南)妹妹”,而且说她“岂止是幽默、滑稽,完全是戏耍成性”的女人,在他的家乡,只有戏剧中的青衣花旦才是这个做派。
“现在还有读诗的?”丛处长问,满含对世俗的轻蔑。
“当然有哇!我周围就有很大一帮呢!您的诗集,是别人觉得不错,推荐给我的。”
对方静默有顷。能感觉到内心还是很愉快的。“嗯。谢谢错爱了。请问小姐是做什么工作的?”
“哟,不好意思!打工仔!”稍停,“这么说吧,在一个外资公司里当职员。”
“噢,这个,真正喜欢的,无论怎样忙,都会注意到的。兴趣是最大的原动力嘛。”对方没有吭声。“您自谦,说平庸。其实您只是用语平常,那些感觉却独特极了。”
“有这么好?”
“譬如说石屋在太阳落下去的时候升起来,很动人啊!还说每天如此——诗人一定有过这经历:每天在江边眺望石屋。这么做,是心中有事,读者能够领会的。”
“谢谢!谢谢小姐这么用心。真是不值得啊!”语气一下热烈起来。
“打电话给您,是想问问,在哪儿能买到您的诗集?”
“不必了吧!我出诗集,不是认为那些诗好,只是想对自己有个交代。”
“作品好不好,当由读者来说。我们买诗集,是常常举行文艺沙龙,奇文共欣赏,评论着有些好玩,让生活丰富一点儿,生活质量高一点儿。所以,请丛处长指点一下。”
“是这样?我送一套给小姐吧。”
“一套不够。好几个人呢!”
“那就三套吧。”
这样的干脆,倒让南向东不知如何是好。“哟,这太好了,只是,只是……”
对方明白她的意思。“没什么。别过意不去。知音难得,高兴的应该是我。”
听出来很是诚恳,南向东就说那我啥时来取呢?对方说不用跑路了,我让人给您邮去。
于是南向东告知了地址。末了又说:“我最后有个要求,可能有点儿过分……”
“请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