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就是她在出手,是她让瀚海魑多行一步,是她让檀问枢侥幸逃脱,是她故意放走了檀问枢,还偏偏要用这种状似巧合的方式,满含戏谑地俯瞰着每一个被她玩弄在掌心的人!
做了这一切后,她居然还能如此含笑地看着他,说出这种几乎无耻的话。
季颂危感到五脏六腑也像是暴露在风沙之中,被风沙永无止境地搅动。
他知道她想做什么!
明明可以用最粗暴简单的手段达成目的,却偏偏要学着猫捉老鼠,给予人虚无缥缈的希望。将一把刀悬在人的头顶上,偏偏不落下,安然地欣赏着屠刀下的人溃不成军,自取灭亡。
檀问枢如是,他也如是。
她故意放走了檀问枢,让后者以为自己有机会逃脱,狼狈不堪地挣扎到死,却让他看得明明白白,逼他自乱阵脚。
何等可鄙,何等傲慢的一个人!
季颂危有一瞬几乎要勃然大怒,与她撕破脸对峙,然而这怒气竟又很快地漏走了,只剩下仍不甘心的无用恼怒,瘪瘪地搭在他的心腔里。
“我原本确实是这么打算的。”季颂危一点也不知道心虚地说,“不过现在我不这么想了。”
曲砚浓挑眉。
她抬手让檀问枢勉强逃走,除了给师尊一点惊喜之外,确实是在给季颂危施压。她想看看季颂危魔蜕被毁、灭口不成,偏偏又还没有到穷途末路时,究竟会怎么选。
“你的道心劫根本没有解决的迹象。”季颂危藏住隐约的恶意,说,“反而更严重了,你说呢?”
第159章黄沙三覆(十六)
喧嚣的风沙里,季颂危几乎能听到自己的心跳。
他全神贯注地等待曲砚浓的反应。
期待和失望一样绵长,混杂着一点恐惧。
就算这世上有人能读透人心,也说不明白季颂危这一刻的心。
曲砚浓没有任何反应。
就像是季颂危所说的那样,她无悲无喜,甚至没什么怒意,即使季颂危已当面挑衅,直指她修行途中最大的危机,也没能牵动她的心绪。
道心劫在她身上留下的最明显的痕迹,依然牢牢地篆刻在她的神魄里,丝毫不曾褪去。
季颂危微感茫然。
倘若曲砚浓雷霆大怒,悍然出手,他当然是只有躲避逃窜的份,心里或许会升腾起更怨毒的恶意,因为曲砚浓的怒火恰恰是她道心劫好转的迹象,当她还没有被道心劫缠上的时候,她便是个爱恨都极其激烈的人。
此刻曲砚浓没什么反应,他的问题似乎已经有了答案,但他并未得到满足,反倒陷入一股空寂的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