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枕玉柔声说,“你自己。”
“别说你不会,你总说五域并非你的责任、你不在意五域,可到头来,性命身家都给了五域。”她说,“如果你当初留下了,我不会这样做,但你已经选择离开,就不要再背上不属于你的重担了。”
就这样分开得彻底些吧,人各有其路,不必纠缠不清。
曲砚浓握着茶盏,沉默半晌,最终扬手,将那杯茶饮尽。
茶盏落于杯盘,发出一声脆响。
但这一次,夏枕玉没再留她。
再然后,曲砚浓奔赴牧山立下两尊神塑,卫朝荣的那一尊没成,她便决定等到下次玉照金潮再尝试。
她自己的那尊神塑则很快苏醒,在一个谁也没留意的时刻,悄然离开牧山,来到了夏枕玉的身边,被他山石混淆虚实,变得仿若真人,行动自如,戴上夏枕玉的面具,就能以夏枕玉的身份行走玄霖域。
二十年前,夏枕玉化为神塑,上清宗内无人知晓,曲砚浓的神塑就以夏枕玉的身份代行太上长老之事,偶尔露面主持大局,一直撑到此刻——
坐在若水轩里,隔着一道屏风,把两个人过去的约定告诉仅剩的那个人,然后等她绕过屏风,神魂回归真身,神塑化为青石。
代替夏枕玉告知曲砚浓的真相的,是她自己的身外化身。
是牧山走丢的那一尊神塑、属于曲砚浓的神塑。
“轰——”
一声巨响。
那具重新化为青石的神塑轰然崩塌,碎石满地,滚过若水轩的青砖。
曲砚浓慢慢转身。
她缓缓地注视若水轩的每一个角落。
她主动遗忘的、约定的、扣留的,终于全部回到她的手中。
自此,她已把四百年前的一切都拾回。
再没有什么谜团等她解开,她也已确信自己的道心劫并不在于爱恨成空——那只是果,不是因。
还有一个更关键、更重要的问题,让她爱恨、欲望、悲喜都变淡,就好像夏枕玉为了宗门而未能解救五域违背了经义,从而更沉沦于经义。
她只剩下四十多年,也许该悲哀,又或许该振奋,但她都没去想,只剩下后知后觉的恍然。
难怪公孙罗、公孙锦兄妹都说“夏祖师”给人的感觉像神塑;难怪公孙锦说“夏祖师”在牧山总是盯着卫朝荣的神塑看;难怪当初她要去牧山的消息一传出,“夏祖师”便毁约不去牧山谒清都了;难怪那个妖修少女说夏祖师已经二十年不出若水轩了……
因为公孙罗兄妹所见到的“夏祖师”本就是一尊神塑,一尊不能与真身相见的神塑。
签筒里掉落的第一支签,记录了她发下誓约、遗忘一切前与夏枕玉的最后一次相见,她把签筒给夏枕玉,让夏枕玉日后给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