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段只会为他人增添容光的神秘过往,除了曲砚浓自己,还有谁能抹去?
公孙罗根本不去考虑牧山是因自身扮演角色不光彩而抹去那段过往,别看牧山如今在上清宗旁支中数一数二,甚至能引起鸾谷重视,可把他们放在曲砚浓面前,又算得了什么?
若与曲仙君有怨,牧山根本熬不到今日。
他往日翻遍典籍却解不开的疑窦也像是在这一刻豁然开朗,“牧山新塑祖师神塑、神塑失踪却不细查、自那之后扶摇直上如日中天……”
都与她有关。
除了至高至强的化神,还有谁能让牧山闭口不言,背负“丢失祖师神塑”的名声数百年?除了高居知妄宫的仙君,还有谁能让牧山迅速崛起、扶摇直上?
这故事的无端之始和潦草结尾,都与她有关。
“代阁主,弟子们都已在云台等候了。”静室的门被人叩开。
公孙罗在白铜鼎炉前起身。
其实不过三更天,天光未现,就算修仙者不像凡人一般依赖睡眠,总也要顺应天时,区分昼夜,像今日这样蜂拥夜行的事很少有。
谒清都年年都有,可牧山弟子从未有哪一年如此热切,他心里有数,他们是为什么而早早等在云台下。
无论是深信、质疑、观望,他们都是为了那个不知真假的传闻,为了不知是否真的会来的曲仙君。
他们中的很多人还不知道原本定下要来观礼的夏枕玉已毁诺,也不知道小道消息里要来的曲仙君至今不曾给出明确的许诺,这一场声势浩大的盛会就像是踩在风浪尖头的舢板,无论下一刻身在何方,至少这一刻万众瞩目。
公孙罗拨开因冷气骤袭而结成的白雾,微露病色的脸上,神色冷静。
谁也看不出他前一晚曾经历了什么离奇的事,又曾见到何等传奇的人。
他要把这场大戏唱完,这是现在唯一要做的事。
走出静室的一刹那,被他最倚重的同门很突然、很短暂地问,“代阁主,曲仙君今日真的会来吗?”
公孙罗的脚步有一瞬的停顿。
他回过头看了亲信同门一眼,那张熟悉的脸上情绪不多,好似只是随口一问,对答案并不期待,但公孙罗知道言语本身就是一种期待。
曲仙君昨日并没有留下任何承诺,也没有解释那个被徐箜怀递来的消息究竟会不会成真,公孙罗邀请过她,但那个如清风流云般缥缈的惊鸿照影只是很淡地瞥过他。
上位者天然拥有不回答的权力。
公孙罗神色微冷,如往常每个被打乱计划的时刻,令人不觉噤声。
“昨日我已秘密觐见曲仙君于牧山。”他掷下这句话向前走,像是没看见同门脸上一闪而逝的惊异与激动。
他当然明白这时抛出这句话会引起怎样的误会,也明白这样模棱两可的骗局在尘埃落定后会引来怎样的反噬,但牧山已被架在浪潮上,不向前只会被倒卷的海水揉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