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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生态文明建设 一场空前艰难伟大的文明革命（第1页）

七、生态文明建设：一场空前艰难、伟大的文明革命

提出生态文明概念的伟大意义在于，用系统论、整体论的方法去诊断现代工业文明的综合征，而不是继续用“头痛医头脚痛医脚”的方法去分析现代工业文明的病症。

就当代中国的情况来看，大家都能看得见的严重灾害是大气污染和水污染，有良知的科技工作者也客观地指出了中国的土壤污染有多么严重，以至对粮食安全构成威胁。生态学和环境科学会告诉人们，40年来的发展是不可持续的。岂止这种快速经济增长不可持续？整个工业文明都不可持续！如何解决可持续性问题？人们首先会想到技术创新，有了清洁生产技术、清洁能源技术、低碳技术、资源循环利用技术、生态技术、绿色技术（不妨统称为绿色技术），我们就可以大大减轻污染，有效保护生态环境。节能减排、保护环境、维护生态健康必定要从具体事情做起，做具体事情就不能不用技术。那么，是不是有了绿色技术就一切问题都解决了？不是！中国40年快速发展形成的经济增长模式和产业结构大多是由老技术（发达国家所淘汰的技术）支撑的，这种经济增长模式和产业结构也受到庞大利益集团的支持和维护。用绿色技术取代老技术，必须实现经济增长模式和产业结构的根本转变，这种转变势必触及庞大利益集团的根本利益，涉及政治、经济制度的变革。简言之，采用绿色技术，淘汰老技术，必然要让一部分企业家破产或转产，让一部分人失业或改变职业。至此，我们会明白，看似只需要技术创新的事情，还必须变革制度，这势必涉及利益格局的改变。

更重要的问题是，如果人们的思想观念没有改变，那么，即使有绿色技术，人们也不会自觉地淘汰旧技术、使用绿色技术，现实中就不乏这样的企业：排污设备只用来应付检查，通常情况下并不使用，只要能偷排就尽量偷排。没有观念的根本转变，科技工作者不会积极地从事绿色科技创新，企业家不会主动淘汰旧技术、使用绿色技术，立法者和政策制定者不可能制定出严格的环保法、水污染防治法、野生动植物保护法、循环经济促进法等，各级行政机构不可能严格执行绿色法规，消费者不可能积极购买绿色产品，自觉践行绿色消费。至此，我们应明白，为保护环境、维护生态健康、谋求可持续发展，人类必须进行技术、制度和观念的联动变革，而不仅是某一个方面、某一个领域的变革。这种联动变革是文明的全方位变革，因而就是文明的革命。

在技术、制度和观念的三元文明结构中，技术、制度变革是关键，而观念改变是根本。用系统论方法分析文明的结构，我们会发现，中国环境污染和生态破坏直接源自工厂的排污口、汽车和飞机的排气管以及消费者每天丢弃的垃圾，却最终源自人心的污染：物质主义、消费主义、经济主义对人们的信仰的“污染”或腐蚀。物质主义、消费主义、经济主义（可把三者合并为物质主义）受到了物理主义自然观和独断理性主义知识论（可把二者简称为科技万能论）的支持。相信了科技万能论和物质主义，人们认为不断追求物质财富增长就是人最应该做的事情，“大量生产、大量消费、大量排放”就是最正当的生产生活方式。人心被污染以后，没有几个人再珍惜纯真的爱情、友谊了，没有几个人追求超越的理想了。被物质主义腐蚀了信仰就是被金钱腐蚀了一切理想，就是一切理想皆让位于财富增长这一唯一的理想。人心被如此污染，贪欲便合法泛滥，贪欲的合法泛滥终于带来了雾霾、水污染、土壤污染和生态破坏，更不用提还带来了社会的严重腐败。

由工业文明走向生态文明将是人类文明史上最伟大的一次革命。根据生态学，在文明与生态健康之间始终有一种张力，当人类学会使用最简单的技术时，便已不再自然地遵循生态规律了。非人动物自然地生活在自然之中。文明是人类超越自然的冒险。从生态学角度来看，人类自从学会用火，就偏离了自己在自然界中的应然角色。这里的“应然”是生态学意义上的“应然”，不是伦理学意义上的“应然”。踏上文明之路以后，技术进步与自然（指未受人力干预的一切事物）之间就日趋紧张，这便是人为与自然之间的张力。技术进步，人们按自己的需要或心愿改变自然环境、制造物品的能力便提高了，但自然生态系统有其自身的生长节律，非人生物在没有人为干预的情况下可能生长得更茂盛。换言之，随着技术的进步，人为与自然之间的紧张会加剧。原始文明是最能与生态系统和谐共生的文明。但文明之为文明在于它要发展，朝着哪个方向发展，则事关文明之可持续性。农业文明已造成一定的生态破坏，但它不会造成对生态系统的严重毒害，即农业文明没有严重的污染，因为它没有也不能大量使用矿物能源。就中国古代文明来看，指导文明发展的理念是以道德为本和天人合一的理念。信奉这种理念的人们既注重遏制物欲，又注重顺应自然。当然，人类物欲难以抑制，即便一种文明的主流意识形态和制度遏制物欲增强，也只能遏制物欲增强的程度，而不可能绝对遏止物欲增强。这便决定了文明与生态健康之间的冲突不断升级。

当代人所遭遇的生态危机并不仅仅是工业文明所造成的。文明与生俱来的人为与自然之间的张力一直在随着文明的发展而积攒着。只是工业文明的加速发展在短短的300多年内把这种张力迅速推到了极限，以至大有导致地球生物圈彻底崩溃之势。建设生态文明的明确目标就是缓解这个文明发展长期积累且由工业文明发展快速加剧的人为与自然之间的张力，从而既确保人类文明的持续发展，又不继续伤害地球生物圈的健康。正是在这一意义上，我们才说，生态文明建设的成败关系到人类的生死存亡。

根据工业文明的主流意识形态——现代性，文明以城市为典范，文明所到之处就是荒野退缩之地，人类聚居的环境越人工化越好，工业化和城市化是现代化的明显标志。工业文明在取得全球性胜利的同时，也把人类文明与地球生物圈之间的对立充分凸显了出来。如今，越来越多的人意识到这种与自然对立的文明是不可持续的，继续沿着工业文明的道路走下去，人类将走向毁灭。所以，由工业文明转向生态文明的革命是事关文明之可持续性的革命，是事关人类生死存亡的革命。正因为如此，它才是人类历史上最艰难、最伟大的革命。这不是几十年即可完成的革命，或许要历经几百年才可能完成。文明的革命不同于政权更替的政治革命，政治革命往往诉诸暴力。走向生态文明的革命可以在民主精神的指引之下和平地进行。但生态文明思想和反生态文明思想之间的对立和分歧将会持续很久。

[1]“全球公顷”（globalhectares，gha）是用以计量生态足迹、生态承载力等的面积单位，1全球公顷指生物生产力和吸纳废物能力等同于全球平均生产力的1公顷土地，高产量的1公顷土地与低产量的1公顷土地相比具有更多的全球公顷数。

[2]陈成忠、张毅：《聚焦物种丧失遏制生态超载共享一个地球》，载《地理教学》，2013（16）。

[3]韩林飞、曹志奎：《从摇篮到摇篮：可持续新理念评析》，载《城市环境设计》，2008（4）。

[4]人们在探讨生态文明思想的起源时会提及蕾切尔·卡逊的《寂静的春天》、罗马俱乐部的《增长的极限》等，却没有人注意保罗·霍肯的《未来的经济》（TheEy）。其实，《未来的经济》一书为生态文明的经济发展初步指出了方向。

[5]PaulHawkeEy，Holt，RiandWinston，NewYork，1983，p。8。

[6]PaulHawkeEy，Holt，RiandWinston，NewYork，1983，pp。15-16。

[7]PaulHawkeEy，Holt，RiandWinston，NewYork，1983，pp。16-17。

[8]PaulHawkeEy，Holt，RiandWinston，NewYork，1983，pp。22-23。

[9]PaulHawkeEy，Holt，RiandWinston，NewYork，1983，p。9。

[10]PaulHawkeEy，Holt，RiandWinston，NewYork，1983，p。78

[11]PaulHawkeEy，Holt，RiandWinston，NewYork，1983，pp。81-82。

[12]中国的立法和公共政策制定当然必须高度重视公平性，公平是民主与法治的基本要求。

[13]不排除极少数商业精英有较高的境界而不贪婪。

[14]一个商业精英若放下他所拥有的财富和权势，就可能站到超越的立场，获得超越的智慧，但那时他就不再是商业精英了。

[15]佛教经典《金刚经》中反复出现的“A，非A，是名A”的论说模式是模糊话语的典型。但人们能从这种模糊话语中体悟深刻的人生哲理。

[16]事物、过程或规律变化的快慢不同。大自然中的许多事物、过程或规律是稳定的，有些规律可能几万年乃至上亿年都没有变。地球气候的稳定恰是适于人居的条件。科学所揭示的种种规律只不过就是人类所需要掌握的自然过程的稳定性。我们常常把稳定性当作不变性。

[17]不可否认，市场可以在一定限度内产生激励节能减排、保护环境的作用，我国也正试行碳交易等制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