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不系之舟(十七)
就在乌衡离自己仅有一臂的距离时,时亭退后一步,再次开口,语气颇为冷淡:“二殿下还是直说的好,我并不想多费口舌。”
乌衡看时亭一副避之不及的模样,苦笑了下:“时将军,你我既要合作,这么生疏多不好?”
时亭:“我还没有答应合作。”
“不,你一定会答应的。”乌衡直直看着时亭,胸有成竹道,“我想,要是能彻底切断大楚和西域的雪罂交易,那怕是十个阿蒙勒将军,一百个假乌衡,时将军也是愿意还回来的。”
时亭闻言的确动了心。
雪罂在大楚西部的暗市上广为买卖,不仅让很多人散尽家财,身体损耗,最后弄得妻离子散;而且滋生了许多犯罪行迹,扰乱治安,极不利于大楚内部的稳定。
偏偏关于雪罂的买卖,朝廷屡禁不止,严桐多次在信里提到了相关的严峻现状。
长此以往下去,雪罂就会像瘟疫一样蔓延至整个大楚。届时,民不聊生,军政奔溃,国之不国,不用其他国家攻打,大楚自己就先倒下了。
而要根除雪罂买卖,必定要从源头上解决,也就是要找到大楚和西域走私雪罂的路径,然后切断它,永除后患。
不过,时亭心里也起了别的疑云,看向乌衡问:“以前大楚和西域的雪罂交易主要由丁家暗中掌控,这么说,二殿下早就和丁家接触了?”
“是,但那早就过去了。”乌衡没有任何反驳,随即注意到时亭脸色变难看,道,“我对走私雪罂没有任何兴趣,毕竟我想谋取的中原不是一个充斥着瘾君子的破败之地,我之所以想方设法争夺那条走私的商路,完全是为了方便自己行事。”
时亭反讽:“二殿下倒是坦荡。”
乌衡笑笑:“在别人面前装傻充愣还能过关,在时将军面前不过是班门弄斧,何必自找没趣呢?”
时亭知道从这人嘴里套不出什么话了,便道:“阿蒙勒将军对你来说怕是比那条商路重要多了,可惜他什么都不会对我交代,所以我答应二殿下的交易,你给我提供走私雪罂的商路线索,我把阿蒙勒将军和假乌衡还给你。”
乌衡问:“那我让人回去将商路舆图取给时将军?”
时亭:“不急,他们暂且在大理寺住一段时间,等时候到了,查明白了,我自会亲自送他回昭国园。”
对此,乌衡并没多意外,毕竟时亭本就在暗中切除自己在帝都的羽翼,怎么可能在这个时候让阿蒙勒和假乌衡回到自己身边,这不是放虎归山?
“对了,二殿下有些东西不适合再放在我这里了。”
时亭说着,将藏在衣襟心口处的旧荷包拿出来,又摘了拇指上的琥珀扳指,一齐递给乌衡。
乌衡看着时亭没有丝毫犹豫和留恋的模样,心里无限悲凉。
果然,这人为了大楚,连和苏元鸣同生共死的情分都能放下,又怎么会放不下与自己那点转瞬即逝的过去呢?
时亭见乌衡不动作,也不强求,转身准备将东西放到路边的石桌上。
一声夹杂着怒火的轻笑响起,乌衡还是伸手将旧荷包和琥珀扳指拿过来了。
两人手指难免接触,时亭几乎是刹那缩回去,乌衡的脸色当即阴沉下来,用舌头抵了抵后牙。
“时将军倒是断的干净。”乌衡咬牙切齿道,“可惜我是个无赖,你送我的指虎我可不会归还。”
时亭神色淡淡的:“二殿下请便。”
乌衡脸色更沉了,一手感受着旧荷包和琥珀扳指上残留的余温,一手在衣袖下紧紧攥成拳。
他这是装也不装了,但时亭亦是视若无睹,直接转身离开。
乌衡一腔怒火无处发泄,瞥了眼旁边石桌,顺脚给踹河里去了。
赶来的暗卫见主子火气这般大,吓得纠结了好一会,才战战兢兢地过来。
乌衡厉声呵斥“说!”
暗卫忙道:“二……二殿下,宫里得手了!”
乌衡的神情却没有轻松几分,只道:“把人想办法带到接应点。”
皇宫暖阁,亮如白昼。
今日伺候的宫人们都知道,皇上和寿宣公主下了一个多时辰的棋,心情难得舒坦。他舒坦了,宫人们的日子也就跟着舒坦了,再也不必提心吊胆。
可惜,这样的好日子很快就被打乱了
——冷宫传来了坏消息,还是由大总管钟则亲自带来的坏消息。
苏浅先是见一贯沉稳的钟则火急火燎地赶来,便知出了大事,然后目睹钟则单独在苏元鸣耳畔低语,连自己都要瞒着,推测此事多半和朝局有关,和时亭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