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革命性质之争
我们讨论的主题是“辛亥革命与民国肇建——七十年后的回顾”,双方学者都提交了论文,但对讨论的准备不够充分,因为我们都是在上午才看到对方的论文,而且只有英文稿,没有中文稿,那天活动又极频繁,来访者也很多。
拿到台湾学者论文的时候,胡绳对我说:“已经决定由你担任我方答辩人。”如此而已,别无他话。这是胡绳特有的大而化之的领导作风,对同事充分信任而又放手,绝不千叮咛万嘱咐,面面俱到。说实话,我很欣赏这种作风,只是得到通知有点迟了,赶紧将自己关在房内,认真拜读台湾学者的论文。虽然时间很紧,但大体上已心中有数。
我们的分组讨论预定在晚上九点开始,地点是棕榈宾馆的大会议厅。大概因为这是两岸学者第一次正式对话吧,许多人很早就前往等候。及至双方代表和外国评论员入场时,可容纳五六百人的大会议厅早已坐得满满的,后到者只有坐在阶梯过道的地毯上。
两岸学者和外国评论人上台后,按英文姓氏字首顺序坐成一长排。我的座位在最左侧,与大陆其他学者完全隔开,无法随时交换意见,会上只有靠自己即席发挥。
根据东道主的事先安排,外国评论员逐一评述两岸学者提交的论文后,便由双方答辩人做出回应。
我首先答辩。由于英文口语早已丢生,赵复三见义勇为,主动为我翻译。他那一口地道的牛津英语,为我的发言大增光彩。
我的发言限定只有五分钟,还得包括翻译的时间,因此必须非常简练。除向评论员的中肯评述表示感谢外,集中谈了以下两点。
第一点,我发现两岸学者论文有许多相通之处,如辛亥革命的历史意义、孙中山在革命中的地位与作用等。如果台湾学者同意,我主编的《辛亥革命史丛刊》可以全文发表他们的论文。
第二点,张玉法主张辛亥革命是全民革命,并批评大陆学者的“资产阶级革命说”,我不能同意。双方出现分歧的原因有二:一是方法论不同,一是资料运用有差异。
我的发言事先没有写成文稿,又未与赵复三交换过意见,但他即席翻译,译意确切,措辞典雅,所以有的海外报纸称赞为“珠联璧合,相得益彰”,多次博得热烈掌声。
接着台湾方面由张玉法答辩。由于我明确不同意他的“全民革命说”,他当然要做出回应。但可能也是由于英文口语业已生疏,他在答辩中,只是重复自己论文已经表述的几个要点。
随后是自由发言。台下听众提出问题颇多,张玉法和我都多次回答,台湾学者张忠栋等也曾起来答复质疑。我很希望其他大陆学者也能起立回应,稍微为我分劳,但他们始终平静地坐着,让我唱独角戏。
最后由胡绳和秦孝仪分别做总结发言。胡绳豁达大度,从总体上肯定了这次会议所取得的成果。秦孝仪的发言则显得意识形态比较强,说什么研究辛亥革命必须以“国父学说”为遵循云云。
末了,会议主席略致数语,肯定成绩并感谢大家之后即行散会,时间已是晚上11点。
平心而论,这次讨论不算深入,争辩也不是很激烈,双方都彬彬有礼,保持相当的克制。但双方能心平气和地讨论学术问题,这本身就是一大突破。
1982年会后,在华盛顿美国国会前摄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