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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相见之初 现代主义阅读中的神州集和松花笺02(第2页)

只要不是因为疏忽或者技术问题,如错别字等非认知因素造成的,如此人人皆曰“然”的表达居然读成“否”。有学者认为洛威尔的“反向阅读”完全源自女性主义思想[122]。笔者认为除此以外,还有两种可能:第一,诗人读者愚钝有加,谨慎不足;第二,原文隐藏有歧义,且在语言特征上具有高度的特异性,如林语堂英文著作《苏东坡传》的题目为(TheGayGeimesofSuTungpo)。Gay(“快乐”或者“同性恋”)本身具有的特异性容易让只看到书名却不知何人是苏东坡的读者产生严重误会。就《松花笺》而言,第一种情况的概率远小于第二种。于是借助研究错误偏差,结合一定的文本考据手段,便可能还原认识框架的原貌和成因,发现“怎么去看”和诗人因此发生的变化,认识“反向阅读”的现代性甚至“后现代性”。

汉诗在语言上的高度特异性对于非汉语母语者相当明显。常见的例子是“鸡声茅店月,人迹板桥霜”这样本身已经充满诗意,十字六景的句子。实际上,笔者观察到,由日常语言变异而来的表达不仅能够在古诗中寻获,在当代中国人的生活中同样随处可见,如“酒好不怕巷子深”。这句话乍一看十分浅显易懂,并没有任何歧义和误解的可能,但细究起来却有玄机。这个表达缺乏主语,酒和巷子都可以自为主语,“我是酒,我不怕我的巷子深”;也能接受诠释主体分配而来的主语,“他的酒”“你的巷子”。第一种可能,主语阅读,以我为中心,语义建构箭头指向自己,是“我的酒好所以我不担心巷子深一些”,还是“我是好酒所以我不担心巷子深一些”。读者如果加上“我”作为主语,须在“我的酒”和“我是酒”之间做选择。第二种可能,宾语阅读,以酒为外物,语义箭头指向外,“你的酒好所以你别怕他的巷子深”,或者“你的酒好,但是他不怕,因为你的巷子深”。诠释到此已经从最初的叙事诗(epic)跨越到了戏剧诗(drama)。可是分歧精彩还有更多。“酒好”是“名词+形容词”结构,还是动词拷贝式“酿酒酿得好”的缩略形式,或者动补结构“酒酿好了”?现代汉语中“酒好”可以理解成“优良的酒”,又何尝不能视作“酒不够好,需要再好一点”,如人们在商店试穿一双鞋,同行人评价说“鞋大”(当然说的是脚小,鞋比脚大)。“酒好”究竟是在描述现状还是在表达期待,它有意无意地邀请歧义到访。并且,句读也能吞噬读者对阅读天真不设防的想法。“酒好不,怕巷子深”已经有些过分,要是断成“酒,好不怕,巷子深”,他人又当做出如何理智而思辨的反应?如果某人“胆敢”将其逐字直译成英文:

&afraidalleydeep

典型洋泾浜,徒增笑料耳。但进一步排列成:

Winegood

Notafraid

Alleydeep

谁又能武断地说这是一个彻底的玩笑和闹剧呢?有中国文人将常建《题破山寺后禅院》一句“曲径通幽处,禅房花木深”穿凿为“酒香不怕巷子深”的谜底(曲通酒)在先,才有美国诗人尝试用自由诗拆字解读在后。如此含义深刻、排列奇怪的汉诗,让洛威尔怎能不偶尔“失手”?就如1916年韦利一时兴起,逐字翻译了一些中国古诗:

杨柳青青着地垂

杨花漫漫搅天飞

柳条折尽花飞尽

借问行人归不归

Thewillreen,do。

Theersthick,thick,whirledheaven-wardsfly。

Thewillows’branches’breakihefldone。

&oask,absereturn?

其中“搅天飞”(Heaven-wardsfly)和“归不归”(retururn)的直译风格十分明显。将这首忧郁怅惘的惜别诗处理得多少像是刚学英文的外国人在作文课上的习作,让人忍俊不禁。同时,willows’branches’breaking一句,东方人到底在干什么古怪勾当:一次重大自然灾害,一种奇怪人文风俗,或者两个同性朋友之间传递爱意的暗号?在接下来的半个世纪内韦利都不愿再回首这次试验,不愿让自己和洛威尔一样去面对重重负面评论,直到自己垂垂暮年,这本小诗册只有五本存世之时才同意重刊[123]。

以上恶搞般地“糟蹋”一句俗语以及对比汉诗直译[124],笔者并非有意和谁抬杠,只是试图说明美国诗人在观察汉诗之时可能出现的困惑和疑难:尚不说诸如“从菊两开他日泪”这样复杂的语义和句法建构[125],就算是中国人理解起来完全不成问题的“相迎不道远,直至长风沙”这样直白的口语也难倒了洛威尔和艾思柯,农竹博士却未能发现这个硬伤,要赵元任去提醒,“道”不能作“road”讲,应是“say”[126]。两位译者把“相迎不道远”理解成“不远道相迎”,即“不走到很远的路上去迎接你”。费尽心思诠释的结果和中国人自然阅读得出的结论完全相反。正是上文举的“酒好不怕巷子深”能够被人理解出“反意”的实例。艾思柯即便被她的合作伙伴奉为“汉学家”,也未能掌握“道远”和“远道”这对互逆词之间的重大区别,栽在汉语迷人的语序陷阱中。如果把“早晚下三巴”中的早晚理解成早上和晚上“mevening”,可以让人发出“对于西洋人翻译中国诗,我们不能要求太高”这种类似于宽慰,实则失望的感叹[127],那么将“相迎不道远”理解成反义则恰好证明了诗歌在现代阅读环境中所呈现的复杂性:“我们的文明包含高度的多样性和复杂性……必定产生各种各样的复杂结果”。[128]原文只是复杂的源头之一,多个译者翻译同一首汉诗,如这首《长干行》据吕叔湘1947年总结,译者竟有七人之多,知晓对方的存在,互相对比、参照、竞争,对同样原文产生各自不同的解读,也直接决定现代阅读经验必须具备多重性。

每一个译者,相信自己真正理解原诗,从各自的角度对原诗用英文重构。他们和原文明显相左之处,是汉诗复杂结构以不同角度和组合迁徙到英文的结果,既反映了译者本身的风格和特质,也折射出中国古诗对美国诗人的影响。例如,庞德的《神州集》是他戏剧抒情(dramaticlyricism)风格的延续,而洛威尔的《松花笺》则清楚表明她的独白式抒情取向[129]。“预将书报家”按英文手法仿佛女子在发号施令,字字铿锵有力:为我准备(prepareme),带来给我(bringme),完全和前文“妾”(yourUnworthyOne)的身份相抵触,哪里是妾说话的口气?结合作者在介绍中不惜笔墨地介绍柳树的内涵和特种人称代词“妾”的事实[130],想必她们将《长干行》解读成离别女子抒发怨气,要求尊重。在介绍里她们表明自己知道中国传统诗歌里“男人写给女人的爱情诗几乎不存在”[131],因此中国诗人在意识层面压抑男人对女人的需求,将需求压制放到潜意识里,放纵并意**女性对男性的饥渴。洛威尔还未察觉到双性化写作对后来兴起的性别研究和批评的重要意义。应该是出于本能,作为高蹈派中的女罗斯福[132],对《长干行》做出了一次女性解读。笔者进一步认为,对《长干行》这封洛威尔版本“怨书”的翻译,是她对于女性写给男人的书信这种流行于第一次世界大战主题的东方延续,也是对庞德和韦利版本《长干行》的回应。在1914年的《刀锋和罂粟籽》的一首诗中,这样描述一位给自己爱人写信的女子:

……

TheBelaletter。

Oallyshespeakstothedog,

Butsheisthinkiing。

&oo,giveherdevotiontoone

Notworthy?

(thebeloved指狗眼中的女主人)

这首诗命名为《傻瓜的钱袋》(Fool’sMoneyBags),暗示那个时代女性在经济和社会地位上仍然是男人的附庸。将一只狗对自己主人的忠诚和一位女子对自己男人的思念相比较,大胆而自我地提问“值不值”(notworthy?),从真正女性——而非男性构想和意**中的女性——角度去描绘并且质问一位写信女子的内在情绪,透露出女性自我意识的觉醒。形式上被认为是散文形式和韵文节奏的理想结合[133]。几年后在1919年诗集《浮世绘》(PictureoftheFloatingWorld)里,接触到汉诗之后,和庞德、韦利一样,洛威尔感受到了汉诗日本俳句中看似短小平实的叙述里能够高度压缩的各种情感。她模仿俳句的风格写出了下面两首诗。

ABURNT(烧纸祭奠)

&herewasnowind,

Thesmokeofyintheair

Ftime;

Anditsshape

Wastheshapeofyourface,

MyBeloved。

无论出于何种缘故烧掉爱人的信件(burning当理解为爱人去世之后),伤心和苦痛自然难以用具体语言表达。如果这首诗里爱意尚浓,下面这首诗用抒情语调描绘更为直白和苦痛却又无法解脱的怨情。开头六句被康明斯(E。E。gs)认为是现代艺术新奇和暴烈之代表,奇特意象“苍蝇腿”抢走现实主义文学的风头[134]。灼热的月光好似又不似中国古诗中“行宫见月伤心色”的境遇。

&ER(一封信)

LITTLEcrampedwalloverthepaper

Likedraggledfly’sleg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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