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府正堂。
李淮安步入堂中,便见一位面白无须,身着深紫色宦官常服,气质阴柔中透着精光的中年太监,正背着手站在堂前,望着堂外庭院。
此人正是当今圣上身边,最得用的心腹大太监之一,裴公公。
“裴公公安好。”李淮安上前几步,依礼微微躬身。
裴永闻声立刻转身,脸上堆起恰到好处的笑容,侧身避开了李淮安这一礼,声音尖细却透着热情:“哎哟,世子殿下折煞老奴了!老奴就是个伺候人的奴才,当不起殿下如此大礼,快请起,快请起。”
他动作麻利,姿态放得极低,但眼神清明,并无半分谄媚卑下之感。
李淮安顺势直起身,面上带着得体的微笑:“裴公公是陛下身边最得力的人,日夜侍奉君前,劳苦功高,本世子这一礼,公公当得。”
“殿下言重了,言重了,都是本分。”裴永笑着摆手,态度愈发恭谨。
两人寒暄着走进正堂落座,李淮安吩咐下人奉上香茗。
“裴公公请用茶。不知陛下此时派公公前来,有何旨意?”李淮安端起茶杯,语气温和地问道。
裴永双手接过茶盏,象征性地啜饮一口,随即放下,正色道:“回殿下,陛下口谕:念及亲情,今夜于宫中设一家宴,特邀燕王世子李淮安,及暂居王府的长宁道长,于酉时三刻入宫赴宴。陛下说,只是寻常家宴,让殿下莫要拘束。”
宫中设宴?邀他和李汐宁!
莫非,他知道了李汐宁的身份?
李淮安眼中闪过一丝微不可察的讶异,但面上立刻露出恰到好处的恭敬,与一丝“受宠若惊”,点头应道:“淮安领旨。多谢陛下厚爱,淮安定准时携长宁入宫。”
“那就好,那就好。”裴永笑容满面,又端起茶盏,闲话般说道。
“陛下平日里啊,总念叨着您呢,说您和陛下从小一起长大,情同手足,如今倒是生分了起来,陛下事务繁多,但心里总是惦记的。这次设宴,也是想和殿下您说说家常话,喝喝酒,松快松快。”
情同手足?
惦记?……这倒是真话。
李淮安心中冷笑,面上却是一副动容之色,附和道:“陛下隆恩,淮安没齿难忘。心中也时常感念陛下昔年照拂之情。”
两人又闲谈了一刻钟左右,多是裴永说着宫里的趣事,和皇帝对李淮安的“关怀”,李淮安则适时应对,气氛看似融洽。
见时候差不多了,裴永起身告辞:“殿下,旨意已传到,老奴还得回宫向陛下复命,就不多叨扰了。”
“公公辛苦。”李淮安也起身相送,一直将裴永送到正堂门口。
早已候在门外的管家谢盛立刻迎了上来,姿态恭敬。
李淮安对谢盛吩咐道:“管家,代我好好送送裴公公。该尽的礼数,一点都不能少,务必让裴公公满意。”
谢盛心领神会,连忙躬身:“殿下放心,老奴明白。”说话间,他手不经意地轻拍了一下自己胸口的位置,那里鼓囊囊的,显然是早已备好的银票。
这是京城高门与宫中贵人身边近侍打交道时,心照不宣的规矩。
裴永余光瞥见,笑容更深了几分,对着李淮安又行了一礼:“殿下留步,老奴告退。”这才在谢盛的殷勤引路下,离开了正堂。
李淮安站在台阶上,看着裴永远去的背影,脸上的温和笑意渐渐敛去,眸色转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