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实李襄叛国,只会动摇军心,更勾动北燕的狼子野心。
同样,若李襄是被冤枉的,后果更是不可估量,整个肃州军,整个边关均会深受震动,一个保家卫国的边关主帅被钉在耻辱钉上整整三年还多,定会让民间沸反盈天,届时会出现何等局面,便是他自个也难以预料。
不是他心狠不想查,而是站在一国之君的立场,不能查,也不敢查。
冤枉一两个臣子算得了什么,这世上被冤枉的人还少么?
在社稷稳固面前,一切皆得让路。
可有一样东西,他左右不了。
有一样东西,他摆布不了。
那便是民心。
王显以死,撼动民心,感化民心,鼓动民心。
并用民心压他。
史笔千秋,谁也不愿留下一个骂名。
皇帝权衡半晌,长长吁了一口气,吩咐刘珍,
“传旨,命裴越为主审,谢礼为陪审,共理李襄一案,着高旭将三年前此案一应档案移交都察院,待李襄病愈,准二人随时出入锦衣卫,提审人犯。”
谢礼闻言面色澎湃,高高举起双臂,长拜而下,“臣领旨,吾皇万岁万万岁。”
刘珍当场研墨拟旨,盖了印玺,着小内使陪同谢礼去内阁并都察院宣旨。
这份圣旨发去内阁后,满朝轰动。
有人喜,有人忧。
喜的是七皇子终于沉冤昭雪,其舅的案子也有望重审,中宫一党重回朝局。
忧的是好不容易夺嫡有望,又被人摁回原处。
过去数十载,怀王蛰伏于暗处,看着恒王将七皇子斗下去,又暗中推波助澜将恒王也给推下台,好不容易熬出头,可惜被王显摆了一道,大好局面一朝倾覆,他如何甘心?
换作数年前,他尚且还能退,眼下退不得了。
有王显这一条命横亘在前,他与七皇子之间便是你死我活。
既然退不得,那就勇往直前。
鹿死谁手,尚且两说。
再说回刘珍这边,送走谢礼后,立即返回御书房,甫一抬眸,却奇怪地发现那位素来镇定的帝王,躬着修长的脊背扶在罗汉床前,要坐不坐,要立不立,好似远归的游人带着几分近乡情怯的忐忑,叫人摸不着头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