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向那片废墟,仿佛能穿透时光,看到那个在白色地狱中挣扎的孩子。
“他们想造神,”凌曜的声音平稳,“造没造出来,我不知道。”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邢渊紧绷的背上,一字一句,清晰无比:
“但你杀了他们,是你自己的选择。”
“你建立组织,是你自己的选择。”
“你与我为敌,也是你自己的选择。”
这三句话,如同三把剔骨刀,剥开了所有外部归因的借口,将“责任”二字,血淋淋地、完全地压回了邢渊自己的肩上。
“也许,你不是什么神,也不是错误。”
“你只是邢渊。一个没得选开头,但试图自己书写过程,然后写砸了的人。”
这个回答,没有安慰,没有救赎。
它否定了“神”的虚妄,也拒绝了“错误”的彻底否定。
邢渊听着,肩膀几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
凌曜没有再说话,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陪伴着这片废墟,和这个同样如同废墟一般的灵魂。
过了许久,在只有风声和远处杂音的背景里,凌曜再次开口。
这一次,他的声音里带上了一种极少见的茫然:
“我一直以为,”他轻声说,像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对眼前这个崩溃的男人袒露一个从未示人的秘密,
“世界是一片巨大的冰河。”
“除了‘我’与‘目标’,其他的……”
他微微蹙眉,似乎在寻找一个准确的词,最终,用了那个他惯常使用的定义:
“……都是麻烦。”
月光如水,静静流淌在断壁残垣之间,将这片废墟镀上一层不真实的银白。
凌曜那句“都是麻烦”在夜风中慢慢消散。
他不再说话,仿佛刚才那罕见的自我剖白已经耗尽了他今日所有的“非必要”交流额度。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几分钟,也许是更久。
一直沉默坐着的邢渊,忽然极轻地笑了一声。
他缓缓站起身,转了过来,真正地面向凌曜。
月光清晰地照亮了他的脸,那双深邃的眼眸里,翻涌的情绪已经平息,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似疲惫的清明,像是大梦初醒,又像是终于卸下了千斤重担。
“写砸了……”他重复着凌曜的评价,嘴角扯出一个算不上笑容的弧度,
他向前走了几步,停在凌曜面前,两人之间仅剩一步之遥。
“你说得对,”邢渊的声音平静了许多,带着一种尘埃落定后的坦然,
“路是我选的,墙是我砌的,也是我亲手推倒的。‘是什么’……或许本就不重要。”
他的目光落在凌曜那双总是平静无波的眼睛上,像是要从中找出点什么。
“至于你那个‘冰河’理论……”他顿了顿,语气里听不出是赞同还是反驳,“听起来很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