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世文伸手接过红包,笑得爽朗:“没问题,年头娶老婆,年尾摆满月。”
陈姐也笑:“你就只有这张嘴。”她又把红包递给徐智强,“阿强也早点成家,不要学文哥仔玩风流。迟早有人把他收服,到时候我看他还笑不笑得出来。”
徐智强在心里大叫:陈姐,已经有了,他真的快笑不出来了!
叶世文说:“不信我?等今年选美冠军出来,我就带给你看。”
“选美冠军?要求太高了。”陈姐轻拍叶世文手臂,“我有个姐妹的外甥女,刚刚从国外回来。比你小三岁,样靓学识好,进了华兴银行做理财顾问,我给你介绍?”
叶世文挑眉:“真的?有没有大长腿?没的话就算了。”
“你——”
一句呵斥传来:“日日没个正形!”
徐智强见到来人,立即恭敬起来:“屠爷。”
屠振邦捧一盒鱼食,从厅堂走近,拔高音量,佯怒责备一句。陈姐见屠振邦开口,又掩下笑容,往厨房走去。
“契爷,恭喜发财!新春正日,发财可以,发脾气没运行的。”叶世文迈入屋内,嬉皮笑脸,望向客厅右侧立地鱼缸,“哎,又养了两条白金龙?不错喔,通身肥润,眼红鳞银,两条鱼须撇得好嚣张。越看越像你,简直是亲生的。”
“你个仆街仔!”屠振邦抬手拍了叶世文后脑,“等下什么都不给你吃,吃鱼粮吧!”
“最近你那些建材期货升得那么高,只给我鱼粮?太小气啦。”
“我赚你也赚,怎么不见你孝敬我?”
“定坚和我签手续费四个点,全区最高,还不算孝敬你?华兴银行这期最热的理财'万国通'也只收二个点而已。”
“现在来嫌了?”屠振邦瞪眼,“早叫你入股。做股东交什么手续费?你偏不肯,拿几十个出来玩,小打小闹,不成气候!”
叶世文懒洋洋落座沙发:“没钱嘛。”
屠振邦轻哼一声:“刚刚你四姐夫同我讲,在村口见到你开新车来的。有钱买车沟女,没钱孝顺契爷。”
叶世文立即岔开话题:“四姐夫来了?”
“在厨房帮忙。”
屠振邦捏起鱼食掷入缸内。鱼尾左摇右晃,一池深水见不着波纹,似在真空中游弋。甫一抬头,水呛了个浪,鱼须随鱼首嚣张浮动,又往深处去。
衔食后的鱼连眼珠都格外晶亮,颇有猎人心性。
屠振邦养什么都像他,包括叶世文。
可惜只有五个女儿,无半点香火。
大女二女从不认他。那时他烂赌,又常常夜不归宿,破碎家庭的标准配置。成年后二人独自离开,婚嫁也不邀他出席,就当死了老豆。
三女儿最靓,刚生下来,屠振邦生意做到了市中心金安。旺父旺财,是个宝贝。精挑细选一名乘龙快婿入赘,结果女儿得了宫颈癌早早离世,无儿无女,女婿另娶,也与他撇清关系。
还有四女儿。嫁了个英籍华人,住在国外,两夫妻都是普通白领,逢年过节才回来。
至于五女儿?两岁诊断为自闭症,一直养在北美洲,雇三名保姆伺候,有杜元老婆守着。
掐指一算,洪安屠爷,竟然只有半个仔关心养老。
“世文到啦?”四姐夫刘锦荣,衣袖卷高,手心夹抹布,提起一个盛满花胶、海参、干鲍、瑶柱、鹅掌的瓦盆走了出来,放到餐桌正中间。
浸润后的海味,在炉火吸尽汁液。鸡汤作底,老抽增色,一个个涨卜卜[89],看得人血脂都不自觉高了起来。
大年初一吃盆菜[90],过分夸张,却是屠振邦款待叶世文的习惯。
这两位道义上的父子,从未一起吃过年夜饭。叶世文往往会在大年初一赶来逢迎,无论昨夜他宿醉街头抑或烟花柳巷,吃糟糠贱食还是饮清汤寡水,屠振邦不闻不问。
只要你来,那就开饭。
尔虞我诈的世间,也念三分往昔情义。
这是他契仔。上过香,立过帖。一份盆菜,养不大一个孩子,却牵引二人十数载的命运纠缠。
人心是肉做的。我要你记住,我始终是你契爷。
刘锦荣个子不高,语调阴柔,鼻梁常年架一副无框眼镜。两只眯眼带笑。
叶世文点头:“姐夫,新年快乐!四姐和孩子没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