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闻而已。时过境迁,如今来亚银行也是秦仁青的靠山之一。所谓破产不过是资本撤场,游戏规则任谁也不会点破,冯世雄只能谨慎对待。
“秦总,关于华兴银行那边……”
秦仁青直接打断冯世雄:“我听说冯少是留英归来的,生活节奏应该比海城慢才对,怎么讲话这般着急?”
“秦总讲笑了。”冯世雄维持风度,“我是海城土生土长的,不过出去几年,算不上什么。”
“那怎么会出去念书?”秦仁青笑得晦暗不明,“这里有科技大、财经大、理工大,每一间大学水准都不差,冯少居然看不上?”
冯世雄音量低了:“只是求学而已。”
酒过三巡,大家仍在畅谈古今。冯世雄穿一身挺括西装,领带打半温莎结,饱满细窄,相貌堂堂,继承了冯敬棠的儒雅,此刻眼底却尽是狼狈。他根本掌握不了话语权。
秦仁青用指尖摩挲雪茄:“这个问题我同样问过你爸,他答我,'师夷长技以制夷'。冯公子,你长得像你爸,可惜境界没他高。”
这是一记敲打。冯世雄尴尬笑笑,自尊受挫。
秦仁青眼见把冯敬棠儿子的气焰压了大半,才肯步入正题:“不知冯总跟我讲的条件,你代表他来,还作不作数?”
“作数!怎会不作数呢?”冯世雄立即答话。
叶世文在桌下勾了冯世雄一脚。他恨不得这脚能踢在这位大哥头上。竟然有人蠢钝至此,在对方给足下马威后,还迎难而上,赶着替人缝嫁衣。冯敬棠若真的谈妥,怎会派他俩来探口风?
冯世雄回视叶世文,才意识到自己答得太快。
秦仁青笑意加深,瞄了眼一直沉默的叶世文,又把视线落到冯世雄身上:“行吧,我这人做事一向很爽快,讲讲你能给的条件。”
冯世雄把捂了半天的尽调结果与竞标条约递出:“目前这块闲置宗地是农业用地,要开发成商住综合体,需要转换用地性质。总地盘面积四十公顷,预计初期置地的成本……”
秦仁青翻了两页就抛到一边,没心情听冯世雄背台词:“这些你跟我讲有什么用?别说在海城,你这种诚意,回村里,那些乡绅都不会给你捐款。”
他没兴趣了解冯敬棠到底要造航母还是搭火箭。
叶世文又踢了冯世雄一脚,见他不耐烦地转头与自己目光相接,隔空用视线点了点另一份资料。
冯世雄忍着翻涌的羞愤,递出文件:“这份是我们草拟的投资测算书。融资一旦批付,我们愿意比同期其他地产发展商设定更短的还款时间,甚至在现金流允许的情况下,绝对优先偿还银行部分的开发贷款,接受所有资金监管。先息后本,先本后息,由银行做主,我们没有问题。”
这是摆明让利给债权人。
秦仁青终于恢复些笑容:“这就对了嘛。”
冯世雄端起酒杯喝掉大半,才缓过气:“还是要靠秦总帮帮忙。兆阳毕竟是间新公司,一下子拿这么大的地块,不容易的。”
“冯敬棠和他儿子开口,我肯定帮。”秦仁青耐心看完投资测算内容,又抛到一边,“我给你妈咪的慧云体联捐过不少钱,做慈善我很乐意。但一码归一码,这份投资测算里,我没有看到你打算分我多少。怎么,准备让我在你这儿也做慈善?”
“当然不是。”冯世雄当即否认,又有些不敢决定的犹豫,“主要是看秦总你的要求。”
秦仁青差点大笑出声:“什么要求都可以?我要你们兆阳51%的股份你也给?”
“当然不给——”叶世文终于开口。
足足被秦仁青吊打一个钟头,他对冯世雄的嫌弃又有了新的理由。
“我们一间无名无姓的小公司,增值不了什么资产,完全配不上秦总。唯一值钱的是冯总这个招牌。秦总眼界高,投资当然是看回报率的。”
秦仁青却不回应,目光在叶世文脸上探究,突然转了话题:“我没想到冯总的亲戚竟然是叶绮媚,你妈和你舅父两兄妹长得也不像啊。”秦仁青眼底带笑,“我很多年前在洲界见过你妈,还和她跳过舞呢。”
叶世文一怔,重复反驳过无数次的话:“她不是舞女。”
秦仁青吐了口青白浓烟:“我听说她后来去开了个士多店[33]做小本生意,看来养你这个儿子不容易。你长得与她简直一模一样。我记得她身材也很好,又白又滑。怎么靓女都死那么早?”
他在咂摸当年艳物的美色,毫不避忌当事人的遗孤在场。
冯世雄露了抹不屑的笑。
叶世文眼神暗下来:“我以为秦总对钱更感兴趣。”
“哪个男人不想财色兼收?后生仔,我是在赞你母亲。”
秦仁青语气挑衅,一副不受反驳的模样。他这种身份,阿谀奉承的人能填满整个沙浦赛马场。叶世文算什么。
“她走了这么多年,还有人记挂,秦总有心了。”
叶世文扬手,让程真过来。守着一堆红酒低眉顺眼,她安静得毫无存在感。见谁杯中空了,才悄步上前,添酒,又默默退后。百分百称职的女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