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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2章（第1页）

当前最要紧的，是巩固她那看似稳固实则脆弱的地位。皇后的倒台空出了大块利益，贵妃苏婉儿又接连受挫，后宫人心浮动，正是拉拢潜在盟友、培植自身势力的好时机。而她首先要争取的，便是那些同样被皇后一党打压、身处边缘、甚至同样在冷宫挣扎过的人。

还有什么比一顿热气腾腾的“再生宴”，更能暖化人心、凝聚共识呢？

说干就干。沈昭立刻吩咐下去。

春桃和秋桂听到指令时，脸上的表情堪称精彩。去冷宫旧址？用堆肥种出来的菜？还有那些……回收来的边角料？宴请那些失宠的低阶妃嫔？这……这清平令的想法，总是如此令人猝不及防。

但见识过沈昭手段的她们，不敢多问，只能硬着头皮去操办。

地点就定在沈昭之前住的那间破败主屋。虽然她已搬离，但这里反而有种奇特的“革命根据地”的象征意义。沈昭亲自带人稍作打扫，至少清理了蛛网和积尘，堵上了几个最漏风的破洞。

食材是现成的。御花园堆肥区旁，她早就辟出了一小块“实验田”，用自制的堆肥种了些耐寒的青菜、萝卜，长势居然颇为喜人，绿油油一片，在这万物萧瑟的冬日里显得格外珍贵。肉食则来自内务府——如今没人敢克扣她的份例，她只要了些最普通的羊肉片和少许鸡肉，分量不多，但足够。

锅具是最大的难题。没有现成的铜锅，沈昭便发挥【初级手工技能】，让人寻来一个废弃的大瓦罐，洗刷干净，又在底下用砖石垒了个简易灶台。炭火用的正是每日清运垃圾时筛选出来的、那些未完全燃烧还可再利用的“可回收木炭”。

碗筷杯碟更是五花八门，都是各宫“可回收垃圾”里挑拣出的、略有瑕疵但完全能用的瓷器，洗净沸水煮过，凑齐了一套虽不配套却别具一格的餐具。

一切准备就绪，沈昭让春桃和秋桂悄悄去请人。邀请的对象经过精心筛选：一位是同样因顶撞皇后而被贬斥、常年称病不出的老贵人；两位是家世低微、早已失宠、活得如同隐形人般的才人；还有一位则是曾在浣衣局受苦、后被沈昭顺手帮过一把、调来负责管理堆肥区的年轻采女。

邀请的说辞也很简单：“清平令于冷宫旧地设便宴，特邀几位姐姐一聚，尝尝御花园新出的青菜，暖暖身子。”

收到邀请的几人，第一反应皆是惊疑不定。沈昭如今风头正盛，虽行事古怪，却是陛下跟前挂了号的人。突然邀请她们这些边缘人，意欲何为？但好奇终究压过了恐惧，加之冬日冷寂，那“暖暖身子”的邀请也着实有些诱惑力，几人犹豫再三，最终还是怀着忐忑的心情陆续前来。

当她们踏入熟悉的、却似乎又有些不一样的冷宫破院，看到院子里那垒着的砖石灶台，冒着热气的大瓦罐，以及旁边桌上摆放着的、鲜翠欲滴的青菜和薄薄的肉片时，全都愣住了。

这……真是宴席？

沈昭今日穿了一身半旧的棉袍，未施粉黛，头发简单挽起，正挽着袖子，亲自将那些木炭夹进灶台里。跳动的火光映着她的侧脸，褪去了在人前的清冷疏离，竟显出几分难得的烟火气。

“几位姐姐来了？快请坐，地方简陋，委屈姐姐们了。”她抬起头，露出一个浅淡却真实的笑容，指了指旁边几张擦拭干净的破旧木凳。

几位妃嫔面面相觑，有些拘谨地坐下，目光却忍不住往那咕嘟咕嘟冒着泡的瓦罐里瞟。罐里煮着的似乎是清水，只扔了几片姜和一点盐，但那股升腾的热气本身，就足以让人心生暖意。

“清平令，这……真是御花园里种出来的？”那位老贵人忍不住指着那水灵的青菜问道，脸上满是不可思议。她们这些人，平日份例里的蔬菜都是蔫巴巴的，何曾见过这般新鲜的？

“是啊，”沈昭将一盘青菜下进锅里，翠绿的叶片在滚水中迅速变得柔软，“用那些厨余垃圾沤的肥种的，没想到长得还不错。”

她又将肉片下进去，粉色的肉片瞬间变白，香气渐渐弥漫开来。

“这是……何吃法？”一位才人小声问，她们从未见过这样围着锅子自己煮食的场面。

“叫‘火锅’。”沈昭笑了笑，用公筷将烫好的肉菜夹到她们面前破旧却干净的碗里，“天冷，这样吃暖和。姐姐们试试看，蘸点这个酱料。”

酱料是她用粗酱、蒜末和一点点茱萸调制的，简单却开胃。

几人犹豫着夹起食物送入口中。新鲜蔬菜的清甜、羊肉的鲜嫩、还有那简单酱料带来的咸香热辣瞬间征服了她们寡淡许久的味蕾。尤其是在这冷风嗖嗖的破屋里，围着跳跃的炭火，吃着滚烫的食物，一种难以言喻的暖流从胃里升起，迅速蔓延到四肢百骸，连带着冰冷的心似乎也一点点软化回暖。

一开始的拘谨和沉默很快被打破。几杯沈昭用堆肥区旁边种的薄荷泡的热水下去，话匣子渐渐打开。

从“这青菜真是甜”的感叹，到“这吃法真是别致”的新奇，再到对沈昭如何种菜、如何堆肥的好奇……话题慢慢延伸开来。

那位老贵人感慨道：“想不到那些无人要的烂菜叶子，竟真能变成滋养作物的肥土……世间万物，果然皆有其用。”

一位才人小声接话：“是啊，就像我们这些人，在这宫里，怕是也和那些‘其他垃圾’一般，无人问津了……”

话语里带着浓浓的自嘲和心酸。

另一位才人叹了口气：“能安安稳稳做‘其他垃圾’已是万幸，就怕不知何时，被人当成了‘有害垃圾’，随手清理了去……”她说着，下意识地瞥了一眼凤仪宫的方向，眼中闪过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