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禾弯下腰,去扶乐起来,没想到却被乐生挡开了手臂。
他面色苍白,吐气不匀,却是问了苏禾另外一个问题。
“小鹿,病好了吗?”
“回春堂的大夫来看过,小鹿已经没事了。”
乐生愣了愣,“回春堂?”
他低低地咳嗽两下,扯动了伤口,疼得额角直跳,还是坚持说完了一句话“那,那就好。”
气息还没喘匀,他又颤颤巍巍地将手伸进怀里,摸索了好半天,吃力地取出了一个藏青色的钱袋子,绷着嘴角往苏禾手里递。
苏禾面无表情地站在床边,一言不发地看着他。
“苏禾——姐姐,麻烦你帮我把这个带给他们。”
乐生挣扎着想要爬起身来,将手中的钱袋子塞给苏禾,可是他伤得实在严重,勉强支起半边身体,已经疼得直冒冷汗了。
“现在跟我走,你可以自己交给他们。”
苏禾看着乐生不停地折腾自己那破烂不堪的身子,眉头不由皱得越发紧了。
乐生摇了摇头,他低垂着脑袋,不去看苏禾,手肘勉强能撑着半边身子慢慢往床沿边挪腾。
脖颈上的伤口崩开了,殷红的血珠顺着青筋淅沥沥地往下淌,皂色的衣领不一会又染湿了一大片。
倔强的少年下颌紧绷,咬着牙一声不吭地磨蹭到床沿边,举着手中的钱袋子,仿佛苏禾若是不接,他就能一直一直地举下去。
苏禾看着他控制不住颤抖起来的手臂,气不打一处来,她咬了咬牙,一把夺过乐生手里的钱袋,丢在了他的棉被上。
那一袋子铜板和碎银子分量还不轻,砸在土炕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为什么不肯回去,你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
“赌坊的老板买了你回来,是要你做什么的,你清楚吗?”
乐生依旧不去看苏禾,他抬起手抹了抹颈子里的血珠,不太在意地随手擦在自己的衣袖上。
“东家说只要我好好干活,每个月都给发二两银子的月钱,别处怎么肯给我这么多的工钱。”
“二两银子?你就把命卖给他了?”
苏禾不可置信地看着乐生,她说不清自己现在是难过多一点,还是愤怒多一点。
“那你告诉我,你身上的伤是怎么来的?哪个正经东家会抽鞭子打人?”
见乐生捏着衣角不说话,苏禾不想再和叛逆期的少年置气,走上前强硬地搀起他的胳膊,想把人带走。
“我不,我不走!”
乐生突然激烈地挣扎起来,这下不止脖颈,手臂,肩膀连同腰背上的伤口也都撕裂开,洇湿了单薄的中衣,温热的一滴鲜血,落在了苏禾的侧脸上。
两人齐齐停住了手,乐生慌张地伸出右手,想去抹掉苏禾脸上的血珠,被她闪身避开。
苏禾咬了咬下唇,垂下眼帘后退了两步,乐生仓皇失措地看着她,张了张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半晌后,苏禾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她看了看窗外昏暗的夜色,也不知姜岐玉那里怎么样了。
“乐生,你同我说句实话罢,为什么不肯离开赌坊?”
见乐生又想用那一套说辞打发她,苏禾凉凉地打断道:“如果你不想让我管你了,那好,以后你的事情,我都不会再过问。”
乐生将痉挛的手指缩回袖笼里,他的眼眶中一瞬间涌出了泪水,又被他狠狠地憋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