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一将盾牌死死顶在头顶。
箭矢钉入木盾发出的夺夺声,盾牌被击打传来的震动没有让丁一萌生退役,仍旧义无反顾地向前推进,他早已做好了舍命一搏的准备。
他本是麻城一穷苦长工,人生的前十几年过得连牛马都不如,直至参了军才吃上了饱饭,过上了像人的日子。
他永远记得第一次领军饷的日子,那是他这辈子第一次手里有了自己的银子。
沉甸甸的一两银子握在手里总让去年还连粗粮都吃不起的丁一感到跟做梦似的。
新兵时期每月一两的军饷尚且让他美了好几个月,让父母能在灾年吃上饭,要是立下先登之功,拿了三千两银子的赏钱,这辈子他们全家就不用再为衣食奔波发愁了。
至于死,他们这些麻城的农家后生连穷都不怕,还怕死么?
更何况即便死了,丁一也无后顾之忧,他的抚恤金足够父母养老。
丁一向前推进间,身后传来一声闷哼,他不用回头也知道有弟兄中箭了。
冲过最后几丈距离如同跨越生死线。
不断有人倒下,但活着的人踏着同伴的尸首继续向上。
丁一感到肺部火辣辣地疼,双腿如同灌铅,但城头就在眼前!
他一咬牙,举着扎着密密麻麻箭矢的盾牌硬着头皮继续向前顶。
在无数箭矢和滚木的间隙中,这个麻城农家出身的青年,终于一跃踏上了南阳城的墙砖!脚底传来了城砖坚实的触感!
丁一来不及多想,凭借记事起就参加械斗养成敏捷反应,本能地转盾挡住一个清军把总劈来的腰刀。
清军把总用力过猛,刀口被砍出豁口的盾牌死死咬住,丁一抓住机会,猛地执刀向对方的脖颈处挥砍。
噗嗤一声,温热腥臭的鲜血喷了丁一一脸,可他已经来不及擦拭。他所在的这个垛口瞬间成了焦点。
附近南阳镇标营的绿营标兵疯狂地向这个垛口涌来。
“一组!守住这里!”
丁一背靠垛口,声嘶力竭地呼喊。
陆续有几个一组的弟兄成功登城,迅速在他身边组成一个小的圆阵,用盾牌死死抵住清军的反扑。
“杀!杀光这些短毛叛逆!”一个镇标的清军千总挥舞着雁翎刀亲自冲来,势大力沉的一刀劈向丁一。
丁一娴熟地举盾格挡,左手虎口震得发麻,盾牌险些脱手。
好在还是顶住了这一击。
后续的部队沿着丁一打开的突破口源源不断地登城,王一南带着一队上了刺刀的火铳手,朝同丁一对峙的那些镇标营标兵放了一轮排枪,旋即端着刺刀往前冲。
原本还有几分战意的南阳镇标兵一轮排枪就被放倒了十几个,幸存的镇标兵立时溃散。
邱联恩见已经有短毛兵登上了主城城墙,带上百余名亲兵抬着八九门还能用的劈山炮前来补救。
还没来得急打铳发炮,已经登城的北殿将士眼疾手快,冒着劈山炮炸膛的风险,对清军遗留下来的两门劈山炮完成了装填,调转炮口点火。
伴着两声巨响,一门劈山炮炸膛,另一门则成功地将炮膛内的碎石碎瓦碎瓷片泼洒向清军。
护卫在邱联恩身前的十几名亲兵当即被扫倒。
硝烟还未散尽,透过硝烟,邱联恩隐隐约约地瞥见青白色硝烟中,二十余名短毛火铳手已举起上了铳剑的火铳对准他们扣下了扳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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