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檐攥住他,说:“不大行,这薛府人不拿你当自家人,今儿还冲你动了粗,估计没可能好声好气地把灯借你。还是我去吧。你倚着树歇会儿,我很快就回来。”
他说得在理,文侪只好答应。
可是戚檐方拔腿朝亮光处跨了几步,文侪便再感受不得戚檐的呼吸,他觉得奇怪,便试探性地唤了几声。
无人回应。
“啧。”文侪郁闷地摸着树干回身,却听粮仓方向传来哐啷啷响声。他费劲眯起眼来,又把眼睛胡乱扯了扯,想要看清那儿发生了什么,不料眼前忽而闪现出极小极小的一簇火花。
他凝目于那儿,后来觉得实在看不真切,便摸着一棵棵老树,小心地往那儿挪动。在五指压上个冰凉平滑的金属东西时,他这才意识到自个儿摸到了粮仓的门。
——那扇戚檐说距离他们大约还有十分钟路程的门。
文侪咽了口唾沫,将那铁屋往内一推,吱呀一声,门开了。
心跳无来由加速几分。
要等戚檐过来后再一道进去吗?
文侪犹豫着,最后还是忠于节时欲望,把腿迈了进去。
粮仓里只有一处火光,那火光微弱到甚至不如那充斥粮仓腐臭味来得更叫文侪印象深刻。
“谁家粮仓这味儿呐……”文侪嘟囔着,打算去把那盏油灯掏来。
哪知他小跑着过去会直直撞见个血口大张的死人?!
那人一身大红喜服,舌头吐著,上翻的眼睛烂了一半,火星子就那么在男人口腔中一摇一摇,将他的上腭灼得黑糊糊。
文侪怒极反笑:“这是真不想我拿灯。”
话音方落,又闻那尸体旁边的谷堆里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文侪经了适才那么一遭,眼下只觉得万物可爱,毫不犹豫便蹲去那足够埋人的谷堆旁边,抬手刨了起来。
他边忙活手上的,边想:刚才那玩意儿不会是薛有山吧?
由于见了太多怪东西,刨到一只鞋的时候他没在意,刨到一颗脑袋时他也没理,可当那脑袋忽而睁眼冲他尖叫起来的时候,他给惊得蓦然向后倒。
——给个打着灯笼的人扶住了。
“我们亲爱的又遇到什么坏东西了?”
文侪轻轻拍了拍戚檐搭在他肩头的手,意思是谢谢,随即站起身来说:“刚刚太暗了,一时间没认出来人——那凤梅怎么在这儿?”
戚檐闻言也看过去,只见那凤梅抖掉身上的谷子,站起身来。她衣着打扮同早晨时候没有什么区别,只是这会儿手上握了一把刀。那人两只漂亮的大眼这会儿皱得起了褶子,放大的瞳孔之中尽是惊恐。
文侪扭头瞥了瞥那嘴里含烛的尸体,说:“那人胸前有刀伤。”
“你杀的?”戚檐冲那凤梅行去一步,开门见山。
凤梅牙齿打颤,先是含着泪疯子一般摇头,继而又愣了一阵。第一颗泪珠自她眼里掉落之际,她点了头,语无伦次:“哥,杀、杀了,我亲哥死了。”
“那儿躺着的是你亲哥?”
她又是一点头,继而嚎啕大哭起来。
“新婚夜给妹妹杀了……这哥也真是……”文侪感慨罢,考虑到在阴梦里讨好活人有一定必要,便轻声细语地问她,“凤小姐,你别哭,我们不同别人说,你就告诉我们,你为何杀你哥,好不好?”
凤梅环臂抱紧自个儿,说:“我、我不知!我不知!他就是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