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儿吴大和翠妈他们起得还更早些,文侪揪着戚檐的衣袖把人从房里牵出来时,吴大已去了河海相接处捞尸。
彼时翠妈正在炊房忙碌,说是炊房也不全对,这间屋子根本没那么多墙,竈台就安在黑乎乎的客厅里,翠妈回个头,他俩在干啥都一览无余,叫他们也没法子乱翻。
他俩只能在翠妈的声声催促中,坐去桌前,拿小鱼干、胡萝卜干拌碗白粥,囫囵吃了早饭。
“先去找谁好?”文侪问。
“唔……”戚檐想了想,忽而展开嗓门,冲那忙忙碌碌的翠妈说,“妈,现在有几人在屋子里呢,我俩想去拜访拜访!”
“哎呦!你俩真是……瞎逛有啥好?合该和你爸一块儿下河去的!”翠妈忙着烧柴,摇了摇脑袋,最终还是说,“女人家估摸都在,姚姨家住的近,你们往东走个几十步就到了!”
“成咧!”
戚檐笑着把手在干布上擦了擦,便拉着文侪要走,谁料翠妈又把他们拦下来,急急忙忙从屋子里拿了一篮子窝窝头,说:“她一个人过日子,不容易,你们过去了,千万别刁难人家!”
“唉,您甭担心。”
吴大要取什么器具,这会儿摸着黑墙进来,许是听到了娘仨的谈话,哼一声:“无缘无故找那女人干什么?!就一杀了自个儿男人的毒妇!!”
翠妈没敢反驳,只闷声吹火。
文侪不知怎么面对那男人的火爆脾气,仅一面笑,一面将戚檐往外推,好容易干燥些的鞋子又踏进了泥泞中。
***
姚姨的屋子比他们家还更小些,胜在干净。
村里人多数没有锁门习惯,只大剌剌地冲外头敞开着,一进门便见墙上挂了副男人的遗像,清楚这便是吴大嘴里的“她男人”了。
二人进屋时,那遮掩里屋的珠帘动了动,旋即出来个浓妆艳抹的女人,那人踩着高跟,走路起来一扭三晃,甫见他们手里提着的篮子,便嗒嗒小跑过去,一点不见外地接了来,说:“你俩小兔崽子,可算知道回家了!”
文侪瞧她冲着篮子笑,便知她高兴的是占了那点便宜,而非真的想见他俩。他正寻思着拿什么话作开场白,那戚檐哈哈一笑,开门见山:“姚姨,听说你杀了你男人啊?”
手里的篮子在脱手的刹那,叫姚姨又颤抖着抱了回去。她回头瞧了那遗像一眼,这才踩着高跟鞋到桌旁坐下,不满道:“你俩说啥胡话呢?!”
真杀了?
戚檐瞧着她反应,乐呵呵地追问:“叔他咋死的?”
姚姨绞着手指说:“下雨,他脚打滑……从山阶上滚下去……就没、没了……”
她说话时眼睛总往遗像上瞟,似乎怕那带着淳朴笑的男人从里头钻出来。
“叔他待您好么?”
姚姨闻言疯狂地点起脑袋,说:“他是村里男人中最好的。”
有范围限定,是相对的。
“打您吗?”文侪问。
“他和村里其他男人不大一样。”姚姨又瞥了那遗像一眼,畏缩模样像是在看那死人脸色。
戚檐又是一笑,问:“他既然那么好,您为何杀他?”
姚姨忙忙摆手:“姨冤枉啊!!”
那人张着红唇,费力地挤眉弄眼,总算憋出来几滴泪,却还没眨动几下就干了。
文侪手痒,真想把那副遗像搬下来,可是见那人如临大敌似的盯紧了他们,只能扯着戚檐往外走。
谁知走到院里时,他回头,却见那姚姨眯着双目,神情颇意味深长。两张厚唇上下碰了几碰,说的是——
“杀就杀了!还要问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