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妈妈和敛秋自然听从,申时安和兰华则先看了眼坐在书桌后的燕景祁,见前者不做反应,方才跟在两人身后离开。
待诸人退出殿门,元嘉这才将提在手里的食盒搁到不远处的方桌上,又笑着请燕景祁起身,像是全然没发觉男人尚且不虞的神色一般。
“……你又是来做谁的说客的?”
燕景祁虽这样说着,却也没避开元嘉伸过来的手。任由前者将他拉到稍远的软榻上坐下,看着眼前的女子从食盒中取出数碟点心,又一一摆放至他面前的小案几上。
“妾还一句旁的话都没说呢,陛下便已认定妾要帮谁开脱了……既如此,那妾也只好顺着陛下的心意了。”
元嘉转身坐在燕景祁对面,丝毫不因男人的话而动容,只盈盈笑道:“日前谭思文和韩通海闹出的那桩事,三郎便不要再迁怒前者了吧?”
已然改换了称呼。
燕景祁扫过案几上摆放的点心,随手捡了一块放进嘴里,细嚼慢咽入肚后才看向元嘉,“你就这般笃定,我对谭思文是迁怒,而不是真的动气?”
“三郎何等睿智,怎会看不出这其中的是非对错。”元嘉笑着替人斟了盏茶,“您让谭思文闭门思过,不就是恼她分明能想出更妥善的办法,却偏偏选在大庭广众之下将事情捅破,反将难题抛给了您,又显得您任人有失了。”
“那你还指望我对她高举轻放?”
燕景祁轻笑一声,仍是反问,却听不出任何问罪的意味。
“因为,三郎也觉得她做的没错,只是这先斩后奏的习惯实在不好,若再不回去反省反省,其他人怕也要有样学样了。”
元嘉笑盈盈道。
“嘉娘如今是愈发懂我了,”燕景祁喟叹般将视线从元嘉脸上掠过,“去韩宅的太医和去谭宅的医女都怎么说的?”
元嘉并不意外燕景祁会知道这些,只顺着男人的话答道:“谭思文是皮外伤,抹几日药膏消了肿,人也就无大碍了,倒与她自个儿找的大夫说法一致。至于韩侍郎么……这五志过极一说倒是含糊,肝火亢盛的原因也有许多,太医也不敢说韩侍郎这病就是因谭思文的话气火攻心所致。”
说着,又像想起了什么一般,带着几分难忍的笑意,继续道:“不过他家中仆婢照顾主人倒有一手。这才过了几日呀,太医去看时,便发觉韩侍郎比之前更显壮硕了,看来是修养得极好。”
“……”
“还真是觉得自己可以高枕无忧了。”
少顷,燕景祁发出一声冷笑——
作者有话说:搞事情搞事情!
第133章病则退“眼盲心瞎,到底是不中用了。……
“到底是先帝在时的老臣了,为大周费心竭力多年,纵无功劳,也是有许多苦劳的。”
话虽如此,可元嘉却知道这话燕景祁未必乐意听——男人未承继大统前,便已奉命监理国事多年,朝上的大臣们是何模样,只怕没人比他更清楚。那时候,光熹帝对跟了自己多年的臣子常有厚待,燕景祁也总是宽以接下的。这两年脾气虽莫测了些,可到底称不上喜怒无常,只怕也是因为如此,才给了人一切俱如往昔的错觉吧……
果然,燕景祁眼中的冷色愈重,少顷感叹一句,“眼瞎心盲,到底是不中用了。”
元嘉却道:“这因何病的且不论,但太医既去看过了,也不曾说他假病,便也谈不上故意欺瞒。只是这身子骨委实太弱了些,您身为一国之君,要操心的事情远比他多了去了,便是那一次……也不曾真的误了一件国事。这韩侍郎倒好,说病就病了,手里的事情也不管了,这不是成心添乱吗?”
“看来还是户部侍郎的差事太累人了些,竟生生把人给熬出病来了……唉,既病了,就让他好生在府里休养吧,往后也不必再上朝了。”
燕景祁叹了口气,语气平常到像是在与元嘉谈论天色一般,可就这么短短一句话,便已定下了韩通海的来日。
闻言,元嘉也只应了声是,并不多附和什么。而燕景祁,也不需要她在这件事上继续附和。
殿内一时寂然,只偶尔传来盏碟轻触间发出的泠泠脆响。两个人都没有急着说话,各自抿茶不语,但元嘉却知道这事还没有了结。
视线从两人手边空了大半的杯盏上扫过,元嘉复又开口:“这俗语有言,道‘军不可一日无帅’,三郎既已不再属意韩通海留任户部侍郎,总要再填上一个得力的才是。户部辖管我朝户籍财经,是一刻也离不得人的……且,还有修造学舍这桩要紧事呢。”
“他手下有个叫邓伯山的,我记得是员外郎的职衔,便提为户部郎中好了。”燕景祁一个个回忆起来,“至于户部侍郎么……让郭义康转迁过去,刑部侍郎的位置让他下头的郎中,叫齐方的那个补缺。”
元嘉只一想便明白过来,不免笑道:“那邓员外郎似乎正是韩通海一力提拔上来的,陛下贬了韩通海,却把他的人升了一级,这是要叫他二人生隙哪!”
“邓伯山才干一般,也是靠资历熬到现在的,跟个墙头草似的没有什么主见,上峰怎么说,他就怎么办,做不得牵头办事的那个人,给他个户部郎中的位子已是抬举了……若他此后安于本分,待到致仕之年,也不是不能给个体面荣休。”
燕景祁不置可否,却顺着元嘉的话又评点了两句。
“……就如、项侍郎一般吗?”
元嘉眉心微动,忽而道。
“项方海?”
燕景祁反应了一下,“我险些把他给忘了,今次的事情,也有他疏忽不当的原因在里头……不过这人也是聪明,一看情势不对,便借着给家中老母侍疾的由头告了假,还真被他避过了这场风头。”
“项侍郎年纪也大了,哪还有精力耗在这些事上。”元嘉只一笑,“说到底还是韩通海公私不分,又打量着您近来心思不在他们上头,这才胆大包天,竟也敢拖延起您吩咐下来的事情了。六部各司其职,户部不办的事情,这工部也不能硬逼着他们去办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