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三
在天津梅大夫路、安东路、丰领事路交汇处,有一个小巧玲珑、个性鲜明的街心公园,叫罗斯福花园。该公园由法租界当局一九一七年建造,始称法国公园。一九三七年更名为中心花园,抗战胜利后,国民党政府改称罗斯福花园。
花园的代表性建筑是六角石亭,以此为中心向周围六条路口辐射,各路之间形成不同造型的园林小区域,各区域内路径曲折,小桥流水,绿树成荫。公园外围以铁栏绕护,铁栏外面为一条环绕公园的马路。
此时,可能是到了冬天,这里花木凋零,游人稀少。除了几个溜早的、遛鸟的、遛狗的,基本看不到什么人,公园显得非常空旷。
在公园的小径上走着两个人,好像是久别的朋友偶然相遇,显得非常亲切。原来这是两个情报关系在接头会面,个子高一点的是刘希民,个子矮一点的叫衡思平。
在中共天津工委领导下,这一时期的护厂、护校和防止上层人物南逃,是地下党的一项中心任务。其中护厂的重点首先是有关国计民生的电力、电讯、自来水等大型骨干企业和资源委员会所属的七个棉纺厂以及机器厂。
天津地下党在发动工人群众时,把保护工厂与工人本身的厉害关系密切结合起来,深得工人们的拥护。他们提出工厂和机器是工人的**,工厂搬走了或把机器破坏了,工人就要失业,吃饭就成了问题。因此,必须千方百计地保护好工厂。
在中共地下党领导下,天津的工厂普遍建立了护厂队、纠察队、应变委员会、安全委员会等群众性组织,工人日夜值班。
这一天,刘希民约衡思平到罗斯福花园会面。接头暗号是:刘希民在浏览一份《中央日报》,衡思平手拿一份卷着的《大公报》。
衡思平是天津市电力局的一个科长,也是一名中共地下党员。他三十岁左右,国字脸,中等个头,身体微胖。眼睛炯炯有神,是一个十分精明的青年人。
非常时期的谍报人员在会面时要求长话短说,简明扼要。衡思平和刘希民接上关系后,看周围没有人,便与刘希民并肩而行,边走边汇报工作。
此时,刘希民想起不久前国民党军在宜兴埠放火烧村的情况,眼前仿佛又出现那场大火在哔哔剥剥地燃烧着,成片的村舍被火焰吞没,凄惨的哭声笼罩着村庄上空,成千上万的村民无家可归。
于是,刘希民急切地询问:“思平,发电厂没嘛异常情况吧?”
“没有,一切正常!”衡思平沉稳地说,“我先介绍一下电力局领导的情况吧?”
“好,你慢慢说。”刘希民点点头。
“天津电力局的局长叫卢敬祥,四十来岁。表面上看,他是一个性情高傲的人。有人只看到他的清高,却没读懂他的清醒。他身处官场十几年,知世故而不世故,那何尝不是被沧海桑田洗练过的赤子之心。”
“对,你说的对,人不可貌相嘛!”
“卢敬祥虽然身为一局之长,在国民党政府中地位也比较高,但他是一个技术人员,政治上不是顽固派,而且看到国民党大势已去,也想给自己留条后路。”
“解放军已包围了天津城,只要不是只看着自己鼻子尖过活的人,都应该能看到国民党大势已去,天津即将回到人民手里。”
“据说,卢局长曾接到杜市长的一个电话,说南京老头子下了密令,放弃天津前要把电厂炸掉。卢敬祥说你我都是天津人,他们仗打败了一走了之,炸毁了电厂,家乡人民将永远骂我们……”
“哦,还有这回事!”
“这两天,我们在散发一张小报,上面刊登了毛主席的《将革命进行到底》。”衡思平微笑着说,“这位局长要是看到了那张小报,那就更有利于我们做他的工作了。”
“卢敬祥虽然没有政治行动,没有政治色彩,没有政治野心,但他的思想不能不受时局影响。”刘希民分析道,“这就是政治条件,也叫政治基础,这有利于我们对他做争取工作。这个人的政治基础不错,我可以见见他,当面做做工作。”
“这次就要见吗?”
“是的,不然没有时间了,要争分夺秒啊!”
“那好,一会儿我带你到卢敬祥办公室直接见面,请他负起责任,不要破坏电厂,确保解放天津时不停电。”
“在卢敬祥办公室见面?”刘希民问,“方便吗?”
“没有任何问题!”
“你觉得,做卢敬祥工作成功的可能性有多大?”刘希民认为一个陌生的年轻人向一个久居官职的中年人做工作并非易事。
“鉴于卢敬祥的政治态度,我估计成功的可能性有八九成。”衡思平肯定地说,“请你放心,即使做不成,也不会有任何风险。”
“嗯!”刘希民点点头,“这一点我相信。”
“不过,我对做这个局长的工作还是很有信心的。万一谈不拢也不怕,我还有另一套方案。”
“哦……”刘希民惊喜道,“还有一套方案?”
“是的!”衡思平笑着说,“我还做了另外两个人的工作,一个是具体掌管输电的葛光明,一个是天津最大发电厂的张力家,到时可由他二人做厂长和技术人员的工作,以保证电力供应。”
“好,对卢敬祥的工作不管成功与否,我们都要去试一下。不能再等了,时不我待……”
在天津电力局局长办公室,卢敬祥把门反锁上,然后从公文包掏出一份小报。这是早晨上班时从他家门口发现的,不知是什么人把小报插在他大门门把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