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达不到这个条件。有些人有猎枪,为数不多。民兵有枪,兵团的连队的武装排,有枪。需要围剿时,集体出动,遇到突**况,没枪的就靠刀棒了。”
“如果是群狼来了,一个人也能对付?”
“狼也是做贼心虚的,来的再多,一般也不会跟人较量,要是再有几条好狗,吓住它们不会有什么问题。”
“草原的狗都很勇猛吗?”
“任何牲畜都跟人一样,啥秉性的都有,狗自然也是。”
“你的格里斯怎么样?看样子不错。”
“上等货色。绝对的勇猛顽强,大事面前临危不惧,战斗起来像狂风雷霆,不知什么是退缩;也忠实可靠,不管多恶劣的天气,守夜从不含糊,一丝不苟,决不偷闲躲懒。它一出生没有多久就让我给抱来了,这家伙小时候可好玩啦,胖乎乎肉滚滚的在草地上总爱像个球似的滚来滚去,顽皮得了不得。”
肖梁的语调透着对格里斯的深切的宠爱之情。
她虽然与这格里斯认识时间不长,心眼里却对它充满着爱意。或许是因为它于自己有救命之恩之故吧。这格里斯也真是堂堂一副相貌,威武雄壮,步履矫健,憨态悠悠,气度非凡!有它在身边,就有一种安全感踏实感。
“格里斯跟我们连许多知青都非常要好,大家都十分喜爱它——收养它时我还没到放牧点上来。它性情刚中有柔,识达情理,比如说,对来自他方外人,格里斯从不像其它同类那样呼啸而出,一副穷凶极恶之态,以示自己的忠诚。它总是静静地观察,默默地辨析,看来者究竟是好人还是恶徒,主人在时它能根据主人的神色做出是欢迎还是驱赶的决定。是朋友,它就安祥友好地将他迎进屋来。也有人嘲笑它不会看家,其实我们的格里斯对敌对友是非分明,绝对百里挑一,‘人’材难得。”
“格里斯也怪孤单的,怎么也没给它找个伴?”
“不瞒你说,我到这牧点之后,还真给它找了个伴,但不是它的同类,是一只小狼。”
“什么?狼?为它找了个狼伙伴?”陈惠蓉好不惊讶。
“是的。说起来挺有意思。此地的狼患在两次大规模的围剿之后基本敛了踪迹,可今年夏天,又不知从哪转来两只。一雌一雄。它们昼伏夜出,频频向羊群发动袭击,阉腾得十分嚣张。连里就派人来打击,在一丘陵背坡处发现了狼窝,大狼不在,洞里的柴草上卧着两只小狼。大家等了一天,太阳落山时两只大狼在对面山坡上出现,都远远地站着向这边观望,不肯靠近。天色暗了下来,两只狼仍没有过来的意思,只好开始向它们射击,两狼带伤逃掉了。大狼没擒着,把两只小狼带了回来。
“小狼很可爱,毛绒绒肉嘟嘟的。它们的毛色灰黄,脊梁上有一道明显的黑纹,除了两耳尖尖地竖立,与小狗毫无二致。我们不忍害它,其中一只被团参谋长抱去了,一只留在我这里养了起来。
“格里斯终于有了伴,可我生怕格里斯不肯接受它。小狼还吃不得硬食,要喂它面糊糊,开始食盆一端出来,我挺担心格里斯会‘侵犯’,格里斯好像看透了我这‘小人之心0但没有愤愤然,见到食盆,就表情冷漠地缓缓走开,对那吃的不屑一顾。它就这样表示了自己轻微的抗议。”
“格里斯真有意思。”陈惠蓉不无怜爱地说,“后来呢?”
“小狼渐渐成长,格里斯与它处得虽然谨慎却还友好。它有时舒展了四肢卧在地上晒太阳,小狼就在它的身上爬来爬去,有时又滚到它的腹下用嘴巴拱着找奶吃,这时格里斯无法消受了,翻起身,抖抖毛,溜溜达达地走开去。我也撤销了对小狼的监护,让它们同盆进餐;小狼很会来事,常常对主人伸出湿漉漉的舌头,舔这儿舔那儿,奉献殷勤,格里斯则永远一副不卑不亢的样子,不与小狼争宠。
“慢慢地小狼长大了,毛色褪灰见黄,渐露桀骜不驯的神气,从外形到表现都与狗有了区别。当我们将一只死羊拖到它的面前,小狼会一头钻进羊的腹腔,撕咬里面血淋淋的肝肺,喉头里发出低沉兴奋的嗥叫声;而格里斯对羊兄弟完整的尸体是从来不肯下口的。
“小狼身上的野气日渐明显,在羊群面前也不再那么天真无邪,常将一对绿莹莹的眼珠狠呆呆地逼视过去。格里斯也越来越以警惕的神情对它予以注意,二位也不再有先前那耳鬓厮磨的融洽,我也开始对它有所防范,后来,用铁索把它拴起来。
“不知是对失去自由的抗议,还是对原野的向往,夜里,小狼常常发出长长的嚎叫,叫声凄厉骇人,并且终于把大狼给召唤来了。大概是为了报夺子之仇,大狼几次向畜圈发动攻击。一个阴云密布、无星无月的夜间,格里斯疯狂而急切地叫了起来,我拎了手电筒迅速出包察看,见格里斯疾跑着远去,我把手电射向四面八方,又不敢远离畜圈。
“这一夜格里斯来来去去,不住地远近奔窜,几乎没有停歇。天放亮时,格里斯疲乏无力地走回来,头上鲜红一片,一块裂到耳根的大皮耷拉在右腮旁,**的创面还湿漉漉地淌着血,它好像没看见我一样,径直走至拴在木桩上的小狼的身边,眼睛尖辣辣地盯视它,表示了心中的愤懑。
“必须把小狼处理掉了。我从连里请来两个哥们儿,一顿棍棒,将这畜牲打得气绝身亡。狼皮做副手套很合适,就剥了下来,晾在立柱上……”
听得心情很有些紧张的陈惠蓉终于放松了神经:“你真敢玩稀的,连狼都养,差点把自个儿搭了进去,你可真够邪的。”
“别急,险事儿在后头呢。别以为宰了那狼就平安大吉了,真是差点没把命搭进去呢。”
陈惠蓉的精神重又被提腾起来:“怎么啦?接着说呀。”
肖梁故意沉吟着不作声息,看性急的女人很是耐不住了,才有声有色地继续讲下去。
“小狼被宰杀后的第二天深夜;又听到格里斯激烈的吠叫。我出包察看情况,艨朦胧胧瞅见七八十只羊黑乎乎一片徘徊在圈外,我很觉吃惊,顾不得细想缘由,赶紧往圈里轰,羊群却怎么也不肯往圈里进,正纳闷,圈里忽地窜出一条狼,猛地咬住了我的手腕,电筒掉落在了地上,眼前一片漆黑。我出包时过于麻痹,没带棍,只能赤手空拳跟狼厮斗,同时大声呼叫格里斯。这只狼很肥大很有力,前爪扑到我的肩上,大嘴张开尖牙突露,往我的喉咙上伸,我是手打脚踢左挪右闪,身上被咬伤了好几处,力气也渐渐不支,当时以为这是只疯狼,因为如此胆大妄为气势汹汹地袭击人的狼并不多见;在这危急时候,格里斯窜来了,带着前天的创伤勇猛地跟恶狼斗起来。多亏格里斯拼死相助,使我未受重伤,得以退身,在羊圈棚门边取一条桩棍,照着又朝我扑来的狼的头面砸下去,七八棍下去,狼鼻子里淌出了血,哼哼了几声,软塌塌地倒了下去,我又补上几棍,让它彻底绝了气儿。
“回到包里,为格里斯和自己包扎了伤口。格里斯脖颈上又有一块皮被撕扯开来,露着血淋淋的筋肉,我的手腕、肩膀和腰部都挂了彩,收拾包扎完,天已微亮,我打算赶紧去医院,带格里斯一起去,因为疯狼牙齿跟疯了的狗一样是带病毒的,格里斯先出的门,外面马上传来了它暴烈的叫声,我赶忙出包看望,面前情景令我大吃一惊,羊圈内外一只羊也没有了。赶紧顺踪迹一路追寻下去,翻过一座山包,你猜看见了什么?七八十只羊,一只没少躺了一片,个个脖颈被咬豁了口,有的还没断气,后来明白,这是那只被我敲死的老母狼的丈夫干的,在我们进行惊险的夜战之时,它趁机把羊群赶过山坡,下了狠手;是因为那两只小狼……”
陈惠蓉惊得瞠目结舌。狼的报复之心竟如此之重……那战况好是凶险,惊心动魄,不寒而栗。
“此事发生之后,连里派了一队人马,武装围剿这只恶狼。三天三夜没寻到它的影子,以后也再没有受到它的骚扰,大概它也是自知罪孽深重,远走高飞了……”
毡包外的暴风雪没有减弱下去的丝毫意思,白毛风仍是扰得天昏地暗。蒙古包像飘摇在汪洋大海中的一只小船,狂涛巨浪中见不到标灯和涯岸。
当又一个黎明到来,出门去的肖梁再次被恶劣的气候打回来后,情绪就很有些波动。羊圈里的弱羊一个个倒下了,最叫人恐慌的是牛粪也快要烧完了,如果一旦取暖的材料用尽,人也将难以在这严寒中支持。陈惠蓉到来之前,所储存的一堆牛粪还可供使用七八天,她的出现加快了燃料的使用速度,暴风雪若不是来得如此意外,牛粪燃料可以随时得到补充,荒原野地长年不乏游**的牛群,干粪很容易捡到,现在雪已过膝,牛粪无处可取了。
肖梁打算到连队去取燃料,盼望天能快些变好些,然而,老天爷并不体恤人的心情,反有变本加厉之势。牛粪只好省着用,无论如何得坚持到人能够出动的时候,天这么冷省也真不容易,晚饭较早地吃过,就熄灭了炉火,人钻进被窝里去,压风的东西不够,就连案板也加了上来。两人缩着絮叨一阵,就阖眼睡觉。半夜陈惠蓉冷得有些受不住,就把一双冰冷的脚插进了肖梁的被窝,肖梁这里也是冷的,他觉到了这双小脚的踹动,就把它握在手里,抱在胸前,便感到一股异样的情绪在周身奔涌,手中的这双小脚就越攥越紧,使得陈惠蓉有了轻声的吟唤。
三天来,女人曲线分明的躯体流光溢彩的眼睛在他的思潮中翻腾着点点优美晶莹的浪花,又如风中的一束盛开的兰花,阵阵馨香奇妙地漫散在小小的蒙古包中,使他的神魂里也满是芬芳。由于强劲的理念的克制,他还未曾有任何“非分”之想,此刻,这双冰凉的美玉般的小脚是踹开了一道并不牢固的闸门,哗哗啦啦的一股积蓄已久的潮流有了一条直敞的渠道,不可阻挡了。女人的身体在脚的带领下躁躁地蠕动,男人就轻轻地撩了撩自己这边的被角,女人浸在黑暗中的眼睛竟十分明犀,立即开通了自己的被筒,两条长长的腿就扎入了那边的世界里,男人就沉沉地道了一声:“来吧。”女人整个的身体就挪了过去,一片喘息声中,两人紧紧地拥在一起了。
冷的缘故,两人睡时都没有脱净衣服。除了手脚两颊外,没有其他地方的皮肉接触。此时两颗年轻的灵魂已是激动得难以自抑了。紧之又紧地拥抱着,脸贴着脸,四条腿交叉地绞着,汪洋大海淹没了他们,滚滚潮声奏响着幸福欢快激**人心的歌。
就这么紧紧地融合着,慢慢地确是有了融融暖意。凶狠的狂风肆逞**威之时他们有了一股团结的力量,任你凶摔狠打,我自岿然不动。小小的毡包里的一对,如卧春草绿地,陶醉在一片灿烂的阳光之中。
美到了天光大亮,陈惠蓉被一泡尿憋出了被窝。本想排泄一下卸过负担,再回被窝更长久地享受情欢,不料却给肖梁的依依不舍撕开了空隙,他翻身起床穿衣下地,心里想着取暖的问题,观看外面的情况,雪依然漫天遍野地舞着,风势也没见有多少收敛,但已容不得他前思后虑,要赶紧弄些烧的回来,不然后果会不堪设想!
燃火做饭,袅袅青烟在屋间缭绕,增添缕缕生气。陈惠蓉遗憾着被窝里情景的结束;肖梁填饱了肚子,不顾风冷雪厚,跨上心爱的黑骏马,往连队方向艰难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