吞噬小说网

吞噬小说网>笛卡尔式的沉思 > 简单生活(第1页)

简单生活(第1页)

简单生活

当我写下这篇文章,以及后面的文字时,我一直独居在森林中的一间小木屋。这间小木屋是我亲手搭建的,它坐落在马萨诸塞州康科德镇的瓦尔登湖边。木屋周围一英里内,没有人烟,我一个人在这里辛勤劳动,自食其力,养活自己。我在这湖边住了两年零两个月。如今,我又作为一名过客,回到了文明社会。

如果不是镇上的人对我心怀好奇,总想详细打听我过去的事,我是不会随便写下自己的私事来吸引读者的。一些人认为我很古怪,但我丝毫也不觉得。想到我曾经的境遇,我认为很自然,很合理。一些人问我在那儿吃什么,是否会感到寂寞、恐惧等等。另有一些人,对我的收入感兴趣——他们想知道我的收入中,有哪些捐赠给了慈善事业。还有一些生活在大家族的人,想知道我领养了几个穷苦的孩子。所以,当你在本书中看到我对这些问题的答复时,我恳请对我毫无兴趣的读者,对我加以谅解。很多书,都不用第一人称的“我”字,而我这本书,用了很多“我”字。事实上,我们经常忘记了这点:其实有很多书,都是以第一人称“我”在讲述。我并不愿意谈自己。如果我对其他人的了解,能像我对自己的了解一样深刻的话,那么我就不会在这里口若悬河地说我自己了。遗憾的是我阅历不深,所以只能局限在这一个主题里,说一下自己了。但是,我希望每一个作家,不仅仅能描述他道听途说来的别人的生活故事,还能简单而真诚地写下自己的生活,就好像他从遥远的地方寄给亲人的信一样。我以为,如果一个人生活得真诚的话,就像他生活在一个很遥远的地方,时常关注着家乡亲朋的生活。以下章节的文字,也许更加适合生活境况不好的寒门学子。至于其他的读者,我想大家都会各取所需。因为,毕竟没人会强迫他穿上一件不适合他、明显会被他撑破的大衣。只有选择适合自己的文字,才能对自己有用。

我要讲述的事情,与中国人和夏威夷岛人都没有关系,但却与你们,我这些文字的读者有关系。还有,与住在新英格兰的人们有密切的关系。这些事情,与读书、与你们的生活境遇有关,尤其与生活在这个时代的同一个镇上的居民有关,与他们的外部生活条件,或者说生活环境有关。生活在世间的人们,究竟该以一种什么样的姿态生活呢?大家都活得如此悲惨,这是否有必要呢?这种生活是否还有改善的可能?我在康科德镇曾涉足过许多地方:商店、办公室、郊外田野。我感觉这里的居民好像在赎罪一样,辛苦地履行着上千种令人惊奇的苦役。我曾经听说过婆罗门教的教徒,坐在熊熊的火焰中,两眼盯着太阳;或者在烈火之上,头朝下倒挂着身体;或者扭头望着青天,“一直到他们身体变得僵硬,再没有办法恢复原状,而且由于一直扭头看天,所以除非是**,否则,什么食物都不能进入他们的胃里”;或者用一条铁链,把自己牢牢地束缚在一棵树下,终生不得解脱;或者如毛毛虫一样,用他们的身体来测量帝国辽阔的土地;或者单腿独立在柱顶上……然而,就算这种有意为之的赎罪苦行存在于这个世上,也未必比我每天看到的景象更加令人难以置信和胆战心惊。大力神赫拉克勒斯所完成的12种苦役,与我的邻居所从事的苦役相比,根本就不算什么。因为大力神一生也就12种苦役,做完就完事了,但我从来没有看到我的那些邻居们杀死或捕猎到一只怪兽,也从来没有看到他们做完任何苦役。他们也没有像伊俄拉斯这样的、对赫拉克勒斯忠诚的伙伴和朋友,他用一块滚烫的烙铁,去烙焦九头怪兽许德拉的头颅根部,以免那被赫拉克勒斯撕掉的头再长出来。虽然,他们知道,怪兽许德拉的头被割去后,还会在原来的地方再长出一个头来。

我觉得年轻人,即我的同乡们,他们的悲惨,在于一出生就自然而然地继承了土地、房屋、粮仓、牛群和农具,要放弃它们,远比得到它们更加困难。假如他们出生在广阔的牧场上,自小吃野狼的乳汁长大成人,或许会好些。这样他们就能够看清:自己是在什么样的环境中辛勤劳动,究竟是谁把他们变成了土地的奴隶。为什么有的人能依靠60英亩土地的供养,安然地享受生活,而更多的人,只能命中注定似的,与土地为伴、成天以尘埃为食呢?为什么他们刚刚降生到这个世界,就开始了自掘坟墓的生活呢?他们必须在生活中痛苦挣扎,被迫来忍受这一切,使足了力气,不停地做工,尽最大的努力让生活过得好一些。我曾遇到过许多令人悲悯的灵魂,他们被生活的重压压得苟延残喘,气喘吁吁,拼命地呼吸。他们在人生的路上拼命地爬着,去推动他们眼前的那个75英尺长,40英尺宽的巨大粮仓,还有那个从未清理过的奥吉亚斯牛圈,同时还要推动上百英亩的土地,耕地、草原、牧场,还有森林。还有一些人,并没有继承祖上的产业,虽然没有这种世代相传的、毫无理由的磨难,但也必须得为了养活自己几立方英尺的身体而委曲求全,精疲力竭地工作着。

人,就是在这样的一个错误下劳动的。身强力壮的身体,随着周而复始、日复一日的劳作,很快累趴下,被犁头耕进泥土,化作土中的肥料……如一本经书中所说,一种若有若无的、无法确定的、通常被称为“必然”的命运,操纵着人们,他们辛苦劳作之后所积累起来的财富,却被飞蛾、铁锈和霉斑一点点地腐蚀掉,甚至会招来撬开箱柜的盗贼。这不能不说是一个令人恼火而愚蠢的人生历程。如果说生前人们是迷糊的,那么到死后,到离开这个世界前,往往才会明白这个道理。传说中,杜卡利盎和彼尔把石头扔向身后,创造了人类。诗曰:

此后人类便成为坚强之物,

纵使千辛万苦,

人们在此处得到求证。

又如罗利豪迈而铿锵吟咏出的两句诗:

从此人心坚如磐石,可忍受磨难和艰辛,

证明我们的躯体原本是岩石。

这真是盲目啊,我们一直遵从了一个错误的神谕。把石头从头顶扔向身后,却不在乎它们,这些石头,到底会坠落到何处?

大多数人,即使是生活在这个相对自由的国家里的人们,也都因了愚蠢和错误,烦恼着无尽的烦恼,干着永远干不完的粗活,而从没想过,是否该停下来,采摘收拾一下他生命的甜蜜果实。他们的手指,因为操劳过度变得粗糙笨拙,甚至两手已经颤抖得很厉害,已经不适合采摘果实了。的确,辛苦劳动的人们,日复一日地劳作,根本抽不出空闲,来真正地完善自己的生活,体味人生的意义;他没有办法和能力,来维持人与人之间那种勇敢坚毅的关系;在市场上,他们的劳动果实又总会被贬值。他除了埋头做一台机器之外,没有时间去做别的事情。这样,他怎么可能感受或者说发现自己的愚笨呢?或者可以这么说,他是靠着自己的愚笨才活下来的。他有思考吗?他不可能有思考的时间,也没有那个习惯。在以这种标准评价他之前,我们必须要让他吃饱穿暖,使他恢复精力,心情愉悦。我们天性中最高尚的品质,就像果实上的那层白霜一样,只能细心温柔地呵护,才能维持它的鲜美。然而现实是,人与人之间,很难如此温柔地和谐相处。可想而知,读者中有些人生活困窘,觉得活得很艰辛。甚至有时,感觉被生活压得喘不过气来,几近窒息了。我相信本书的读者中,一些人肯定已经没钱支付每天的餐费了,身上的衣服和鞋子很快磨损,甚至有些已经穿破了,但是没有钱去买新的,好不容易能读到这几页文字,还是从债主那里偷偷挤出来的时间。显然,我的观察力已经在岁月和阅历中磨砺得十分敏锐了。你们,过得如此卑微、如此暗无天日,朝不保夕!你们时常犹豫不决,期望做成一笔生意来还清债务。你们陷入了一个古老的泥潭中而无法自拔。就像拉丁文所说的aesalienum,在别人的铜钱中,有些钱币的确是用铜铸成的,而就在别人的铜钱中,你们生,你们死,最后被埋葬;你们许诺明天还清债务,接着是下一个明天,直到死亡,债务还未还清;你们祈求他们开恩,乞求他们怜悯,请求他们多关照,千方百计,总算没有被投入监狱;你们面不改色地撒谎欺骗,阿谀奉承,投票参选,把自己装进一个安分守己的硬壳里,或者吹捧自己,装出一副虚伪华而不实的慷慨大方的样子,从而取得你们邻居的信任,准许你们为他们制鞋、做帽,或缝制上衣,或制作马车,或为他们代买食品杂货;你们为了预防将来某一天患病而存钱,防患于未然,未雨绸缪,结果反而为了存钱把自己累病了。你们把钱塞在一只破旧箱子,或者塞进泥墙后的一只袜子,或者投进更安全的砖砌的“银行”里。那么小心翼翼,不论藏在哪里,必须安心才好,也不管自己所存的数目是那么少。

有时我觉得奇怪,不免要问:为什么我们如此轻率,竟然建立起野蛮的奴隶制度?奴役了南北方奴隶的庄园地主们,是如此残酷冷漠。有一个南方的监守人本来已经很糟糕,而北方的监守人的出现,会让情况更加恶劣,难以忍受。但是最悲哀的是,你才是你自己最苛刻的监守人。不要讲什么人的神圣。看那大马路上赶马的车夫,日夜兼程地向市场赶路,他们的心里,有神圣的思想在流淌吗?他们的职责,无非就是赶马车,给骡马喂草饮水而已。与运输中那些巨大的牟利者比起来,他们的命运算什么呢?他们不就是在给一位忙碌的绅士赶驴马吗?在他们身上有高尚吗?有不朽吗?他们成天低眉顺眼,安分守己,忐忑不安,一点也不高尚、一点也不神圣。他们只看到自己所从事的职业,知道自己只属于奴隶或囚徒这个圈子。与自我认知相比,公众舆论这个暴戾的国王也显得软弱无能,无能为力,不堪一击。一个人对自己的期许和评价,决定了他的命运,预示了他的归宿。如果想在西印度的州省中畅谈心灵与思想的自我解放,即便是威勃尔福司到了那里,又能改变什么呢?我们再想想,这片大陆上的女人们,她们成天编织着梳妆用的垫子,以备死亡那天使用,却对自己的命运从来没有过认真的思考,仿佛这么得过且过、日复一日地蹉跎光阴,丝毫无损于心中的那个永恒。

大多数的人,过着沉闷而绝望的生活。所谓听天由命,正是一种习以为常的无奈和绝望。从绝望的城市走到绝望的村庄,人们在水貂和麝鼠的勇敢精神中寻求安慰。甚至,在人类所谓的游戏与娱乐背后,都暗藏着一种惯性的、下意识的绝望。所以在娱乐和游戏中,也不再有乐趣。因为,真正的乐趣,在工作后才能感受到。然而,工作也是有选择的,不去做让人绝望的工作,就是智慧生活的一种体现。

当我们用教理上的问答方式,来思索什么是人生的真谛,什么是生活的真正需要,以及怎样的生命有意义时,看上去人们好像曾经历过谨慎的思考,才选择了这种共同的活法。因为比较起来,人们似乎更喜欢这种活法。事实上,他们自己也很清楚,他们别无选择,只能这么活。但是,清醒健康的人明白,太阳亘古常新,朝升暮落,放弃偏见,永远不会太迟。无论传统的思想与生活方式多么古老,但如果不经证明,其实都是不可轻信的。今天人们齐声附和或默认的真理,或许明天,就会变成一阵虚无缥缈的轻烟。然而正是这给人误会的轻烟,却被一些人认为是能滋养大地能给大地带来雨露的云朵。老人们说的你不可能办到的事情,你尝试了一下,然后你有可能发现你能做到。老人有他们旧的处事原则,新人有新的一套方法。古人不知继续添加燃料,便能使火焰不灭;今人知道,把一点干柴放在水壶下面,就可以像迅疾的飞鸟一样围绕着地球旋转。正如谚语说:“气死老家伙。”老人虽然年纪大,但未必有足够的资格做年轻人的导师。因为他们从生活中收获得多,也损失不少。我们尽可以这样质疑:即使是智者,活了一世,他能领悟到多少生活的真理呢?事实上,老年人并不能给年轻人什么特别的忠告。他们的人生经验常常是支离破碎、零零散散的,他们经历了很多惨痛和失败,而这些失败都是他们自己造成的。也许,他们还保留一些信心,虽然这些信心与他们的经验背道而驰,只可惜,他们已经不再年轻了。我在地球上生活了将近30年,老实说,我还从没有从长辈那里聆听到一个对我有用的忠告,或者说真诚的建议。他们什么也没告诉我,或许他们也没有什么有价值的东西可以告诉我。这就是生活,很多都是我从未经历过的,需要我自己去体验和试验。老年人经历过,但对我来没有帮助。如果我得到了自以为有价值的经验,我心里总在想:这条经验,我的导师们可从来没有提起过呀!

有个农民对我说:“你只吃素食,这样是活不下去的,因为素食不能供给骨骼所需要的营养。”他每天都认真地抽出一些时间,来获取那为他的骨骼提供营养的肉食。他一边和我说着话,一边赶在耕牛后劳作,让这头靠植物生长了骨骼的耕牛,冲破障碍,拉着他和笨重的木犁,不断前进……一些东西,在某些场合确实是生活的必需品,例如对无助的病人;而在另一些场合,他就可能被看成是奢侈品;如果再换一个场合,又可能成为不为人知的东西。

有人认为,人生的所有经历,无论高峰还是低谷,都已经被前人走过,前人已经涉足了生活的人生的方方面面。伊夫林曾经说过一句话:“充满智慧的所罗门曾颁布法令,规定树木之间应有的间距;罗马的地方官也曾规定了,你到邻居家的地上去捡拾那些掉落下来的橡树果实而不算违法。”古希腊医学之父希波克拉底,甚至还传给后世修剪指甲的方法:剪得既不要太短也不要太长,要刚好和手指头平齐。显而易见,人们总认为:正是那冗长乏味和单调无聊,把我们生命中的多姿多彩和欢喜快乐消磨殆尽的。这种观点与亚当一样久远。可是,事实上,人的潜力还远远没有被发现殆尽呢!所以我们不能从他已经完成的事情来断定我们的能力。人们之前所做的事情,是如此的有限,还有很多未知等待我们去发现。所以,无论你已失败了多少次,“别苦恼悲伤,我的孩子,谁能指派你去做你尚未完成的事呢?”

我们可以用很多简单的方式,来体验我们的生活。举个例子,太阳能让我们种的豆子成熟,同时,它也照耀着除地球之外太阳系的其他天体。假如我能牢记这点,就能预防很多错误。但我在锄草时并没想到这个。星星像三角形的锥尖,绚丽神奇!在宇宙的各个地方,有多少人同一时刻凝望着这同一个太阳呢?大自然和人生都是如此变化莫测,与我们国家现有的几种不同的体制一样,是不同的。谁能推测出别人的生命,将来会怎么样?难道还有比刹那间的彼此相视更伟大神奇吗?我们能够在一小时之内就阅尽世上所有时代、所有国家、所有人的生活。除去历史、诗歌、神话,我不知道通过什么,才能把别人的经历了解得如此详尽而令人惊叹。

我的邻居都说好的事情,有很大一部分我认为却是坏的。对于我来说,如果说有什么需要忏悔,那么,我要忏悔的反而是我的高尚品德了。是有什么心魔控制了我,让我的品行如此高尚吗?老人家啊,你尽管说你那些睿智的话语,因为你毕竟已经走过70个年头,并且德高望重,但我却听到一个无法抗拒的声音,它告诉我:不要听他的话。可见,新生的一代摒弃老一代的经验和伟绩,就如同抛弃搁浅在岸边的小船一样,那么自然,那么容易。

我以为,我们可以从容地相信很多事情,甚至比我们现有相信的还要多。你能放弃多少给自己的爱,就能真诚地给别人多少爱。大自然既能容纳我们有优点,也能包容我们有缺点。有些人,终其一生都在无休止地忧虑,这几乎成了他一个无法治愈的疾病。同时,我们天生喜欢夸大自己所做的事情的重要性,尽管其实很多该做的工作你还没有做。倘若我们一病不起,那怎么办呢?我们如此谨小慎微,为了避免生病,我们决心不依赖信仰生活,于是一天都处于紧张状态,到晚上,我们又违心地祈祷,把自己交托给未知的命运。我们被生活压迫得如此筋疲力尽,又如此墨守成规,总是怀着谨慎,从而拒绝了改变自己的可能,还辩解说:没办法,这是我唯一的生存方式。就像圆心,能画出很多条半径,生活也有很多生活方式。一切改变都可能成为奇迹,每一瞬间发生的事情都可能成为奇迹。中国的孔子说:“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是知也。”当一个人把他的预想上升到理论的高度时,我可以预见,所有人都能够在此基础上重新构建起自己崭新的生活。

我们不妨认真思考一下,我上面提到的那些烦恼和忧虑究竟都是什么?其中哪些是不得不忧虑的?哪些至少是值得认真思考的?现在,我们虽然身处一个表面文明的社会,但如果能体验一下原始的蛮荒的生活,还是大有益处的。即使仅仅为了求证生活的必需品是什么,以及怎样才能获得这些必需品,甚至,我们还可以浏览一下商店里陈旧的流水账,看看人们经常购买的是些什么,商店积存哪些商品?简言之,就是了解一下杂乱无章的杂货铺。时代虽然在不断变迁,但人类生存的基本法则却不曾发生多少改变。正如我们的骨架,与我们祖先的相比,基本没什么不同。

我以为,所谓的生活必需品,是指人类通过努力收获的那些物品,这些物品一开始就是人类生活所不能缺少的。或者说,由于长期使用,它们已经占据了人们生活的重要地位,即便有人尝试着脱离它,但这样的人屈指可数。这些人或是出于野蛮,或是因为贫穷,或者仅仅因为哲学的思考,而拒绝生活必需品。对许多生灵来说,最具备这种意义的生活必需品,就是食物。美味可口的食物。几英寸长的青草,加上饮用的冷水,就能成为草原上野牛的美味。除此之外,它们还要寻找森林的遮蔽之处或者山洞。野兽的生存只需要食物和遮蔽之处就可以。对人类而言,就目前来说,生活必需品可分为:食物、住房、服装和燃料。倘若没有这些,我们是无从怀着从容的心情,去应对那么多人生问题的。人类不仅发明房屋,还发明了衣服和美食。可能祖先因为偶然间发现了火焰的热度,于是开始使用火。最初,火还是奢侈品,可到了现在,人们的生活已离不开围火取暖了。我们观察到,猫和狗也同样获得了这个第二天性。住得适当,穿得适当,就能恰到好处地保持体内的热量。倘若住的和穿的都过热的话,或火焰燃烧太旺,烤得人太热,外边的温度高于身体的温度,不就成了炙烤人肉了吗?科学家达尔文说,火地岛的居民,有一伙人穿着衣服围着火堆烤火,并不觉得热,令人诧异的是,那些站得很远的野蛮人,“竟然被火焰烘烤得汗流浃背”。同样,我们听说新荷兰人赤身**但能够从容自若地四处活动,而欧洲人裹着厚厚的衣服还冻得瑟瑟发抖。野蛮人的耐寒和现代文明人的聪明,有没有可能合二为一呢?按照德国化学家李比希的说法,人的身体好比一个火炉,而食物就是它的燃料。天寒时,我们吃得多;天热时,我们吃得少。动物体内的恒定体温,也是体内食物缓慢内燃作用的结果,而如果内燃太旺盛,疾病和死亡就会发生。假如燃料用尽,或者通风装置发生问题,火焰自会熄灭。当然,体温与自然之火不一样。由此可见,动物的生命几乎和其体温是同义词。而食物是提供其能量的燃料。熟食当然也是燃料,熟食被我们吞进肚里,同样为我们的身体增加热量。此外,房子和衣物可保障体内热量的存在。我们体内的热量,就是这样产生和吸收的。

因此,对人体来说,最重要的必需品是保暖物品,以维持我们体内的热量。我们如此忙碌,为了食物、衣服、住所,还为了我们舒适的床铺、夜晚的衣物,我们竭尽全力。我们用鸟儿的羽毛来装扮我们的卧室,像住在地穴中的老鼠用草叶来装扮它们的鼠穴一样。一些可怜人总抱怨,这个社会很冷漠。可见,无论是身体的疾病,还是社会供给不足,我们都把它归为寒冷。在某些地方的夏天,人们过的是一种乐园般的生活。除了必需的煮饭燃料之外,其他一切燃料都不需要。火热的太阳炙烤着大地,它的光线灼熟了果实。于是,这里的果实丰富,而且容易采摘,而衣服和住所在这里也显得多余,或者说有近一半是不需要的。当下,在我们国家,以我个人的经验来说,我觉得只要有几件工具,就足以生存了:一把刀,一柄斧子,一把铁铲,一辆手推车。勤奋刻苦的人还需要灯光和文具,再加上一些书,这些都已是第二位的必需品了,只需花很少的费用就能买到。然而有些人很愚蠢,他们穿越了一个半球,跑到另一个半球上,在一个野蛮的荒芜不净的地方,做了几十年的生意,就为了让自己生存,让自己活得安逸而温暖一些。最后,他们又返回新英格兰,还是不能避免死亡的命运。这些奢侈的有钱人,他们得到的不只是安逸和温暖,还有不自然的高温。正如我前面提到的,他们在被炙烤着。当然,他们可能自以为这种炙烤很时尚。

很多奢侈品,以及很多人认为的所谓舒适生活,不但没有必要,而且对人类的进步是一种阻碍。所以,在奢侈与舒适这个问题上,智慧的人往往选择比穷人更加简单而朴素的生活。古代哲学家,如中国的、印度的、波斯的和希腊的智者,他们都是这样一种人——安贫乐道,清贫的物质生活,丰富的内心生活。虽然我们对他们的了解不够,但对他们的生平事迹却知道不少。同样,我们对那些现代的改革者和民族拯救者的了解也是如此。倘若你想成为公正无私、充满智慧的观察者,最好站在人生边上,安贫乐道,这个位置和姿态对你更有利。无论是在农业、商业、文学中,还是在艺术中,奢侈的结果必然都是奢侈的。今天的哲学教授遍地都是,但哲学家却没有一个。哲学教授是令人羡慕的,因为他们的物质生活条件好。但是,事实上,要做一个哲学家,不但要有精巧的思想,这思想可形成一个学派,而且还要十分热爱智慧。唯有这样,他才能按照神的指示,过一种简单、朴素、独立、洒脱、自信的生活。他解决一些关于生命的问题的方式,不仅从理论,而且从实践来解决。卓尔不群的学者和思想者的成功,一般不是君主那样权倾天下,也不是英雄那样拯救苍生,而是像臣子那样谦卑,但内心坚忍不拔。而一些所谓的哲学家,他们的生活哲学,是遵循祖先那套,因循守旧,一成不变。这样他们是不可能成为人类的高尚导师的。为什么人类一直在退化?是什么原因让那些显赫的家族走向没落消亡?导致国家衰败灭亡的奢侈是什么性质的?我们是否确定自己在生活中并没有这样奢侈?哲学家们,即便在生活方式上,他也是要走在时代的前列的,他并不追求同时代人都追求的那种衣食住行和生活方式。是的,他既然是哲学家,对于如何保持体内的热能,他当然有比别人更高明的办法。

有一个人,他已经在我描述的几种方法中获得温暖了。接下来,他要做什么呢?首先,他当然不会再要求有同样的温暖;其次,他也不会再要求更多食物、更宽敞的房屋,更美更舒适的衣服,更多更热的火炉等此类必需品。他已经占有了这些以后,就不会再满足于此,而开始追求另一些东西。这就是说,他不必再受困于卑微的工作,他现在开始涉足生命的探险了。对种子的生长发芽适合的泥土,能让胚根向下无限延伸,之后胚芽破土而出,自信地生长。为什么人类在泥土里扎根后,却不能像种子一样向天空伸展呢?因为那些昂贵的植物,有充足的空气和日光的滋养,从而结成硕果。这是那些廉价蔬菜的境遇不能比的。即使是两年生的蔬菜,被浇灌长好了根之后,就会被摘去枝叶,以致它们在开花时,人们总认不出它们。

我认为,不必给那些性格强悍的人定什么规则,因为他们无论在天堂还是地狱,都会专注于自己的事业,他们甚至比富翁们更能大兴土木、建立豪华住所,更善于挥霍,但他们不会因此而穷困。我很想知道,他们是如何生活的。如果确实如人们所期望的那样,这种人也许存在于世。

热门小说推荐

最新标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