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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起一座房要花多大力气(第2页)

此时外面的风越来越紧,一股股地撞着墙、踹着门、扣着窗,催命鬼似的追问着什么。

好半天,在屋内死一般的沉寂里,男人梦呓般地说出两个字:“盖房!”

男人说完后就被自己吓住了。奇怪的是:此时,外面的风停了,一家人都醒了……

自从在黑夜里播下这粒种子,一家人心里仿佛有了阳光。只不过,这片所谓的阳光,微弱得仿佛如豆的灯盏,稍有一丝微风都会使它寂灭烟升。一家人知道,喂饱这盏灯,烧的不能是油,而是血。

世间聚财的方式无非2种——开源与节流。当开源无源可开之时,人们只好把目光盯在了节流上。

一场可怕的“勒紧裤腰带”行动开始了。

勒紧裤带,并非只是少吃少喝那么简单,而是人们试图通过紧缩肚腹心胸,从而关闭所有视觉、听觉、嗅觉功能。于是,对走街串巷的小吃叫卖,充耳不闻;对时尚亮丽的衣衫,视而不见;对美味佳肴的香气,嗅而不觉。老人彻夜难眠的病痛,不会去医院,只是找小马村的拐先生抓几副汤药喝一喝了事;孩子的铅笔都是短到攥不住时,仍会找一根旧钢笔管套进去接着使用。除了逢年过节,平常日子极少动荤腥。他们少言寡语,内敛自哀。他们很少参与村里的热闹事,即便开怀而笑也是稍纵即逝。在他们眼中,快乐是奢侈的、有罪的!

他们变成了村中的圣人,是不识肉味的孔子,空乏其身的孟子,超脱世俗的老子。看着他们疲惫而又倔强的背影,村里人都暗挑大拇指——这一家子可真较劲呀!

当然了,如果您以为这一家人很痛苦,那就大错特错了,此时的他们,自认为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他们白天不会谈起盖房子的事。单等到夜晚,当黑夜屏蔽了难堪的现实,夜色填充了无情的差距,风声叫停了对能力的质疑,他们才发觉离心中的目标很近。似乎只有寒风呼啸的夜晚,才能掩护他们构想着心中的梦。于是,他们每天都在期盼着夜晚的来临。

在无数个黑夜里,他们在梦中搭建着他们心中的圣殿。

男人说:“这两年在大安山煤矿拉脚(搞运输)挣的那点钱,怕是不够。”

女人说:“没事,我去找我姐帮忙。我姐说,他们那边都搞承包了。我姐夫承包了一个厂子。我姐说了,用钱说话!”在这种事上,女人永远比男人有主张。

男人说:“盖3间吧,一明两暗。”

女人说:“要盖就盖5间,三明两暗——3间老阳出、2间酱猪头。”

所谓“老阳出”就是房子的前门脸全部由门窗封挡,且留出廊厦,这样的房子通透、豁亮、大气;反之,“酱猪头”就是全由砖墙砌挡。因为,房子中间部分凹进去,使得两边的房子凸出来,看起来着实像酱熟的猪头一般蠢笨。但是这样的房子整体看来端庄、气派,是当年农村人心中的美居。

这样的谈话总会令人兴奋不已。

女人的心气之高令人惊诧。女人说:“房子从柁到檩、门窗,全用槐木的。”男人一听,笑得岔了气。女人说:“你笑什么?”男人说:“没什么,我想起一个笑话。”

从前有一对小两口。姑爷有点傻,但心眼儿好,小媳妇很爱他。一天,小媳妇的娘家刚盖完新房请他们回门喝喜酒。席间,有人故意出傻姑爷的洋相说:你能说出这房子是啥木头盖的吗?

早在出门之前小媳妇就告诉姑爷:是槐木的——槐木柁、槐木檩、槐木窗户、槐木门。怕他记不住,还提醒说:到时我给孩子喂奶,你一看我解开怀,不就想起来了吗?

见果有人问,小媳妇沉着应战,抱起孩子解开怀喂奶。

傻姑爷一见,立刻就明白了。随即说道:“哦,是奶木柁、奶木檩、奶木窗户、奶木门。”

里外屋哄堂大笑。

女人狠狠地拧了男人一把……

我们村盖房几乎不求人——就是用不着请外边的人。您看:瓦工用的是老瓦匠方万庚团队,木工用的是方斌家族,石匠用的是罗振中,王润清“编笆”(王润清因腿脚不灵便,村人称之为“王拐子”),王春生打槽——就是打地基。王春生会唱悠扬婉转、律动感极强的劳动号子,带领年轻力壮棒小伙儿们打夯。就是将一块圆形石头在周围打眼后系几根绳子,打时数人拉着绳子将夯举起,将石灰、黏土、细砂掺和而成的“三合土”结结实实地砸进地基中。此外,还有“黑五类分子”汪学孟的念喜歌,几乎盖房子所涉及的所有工种都全了。这才是名副其实的大村庄!

在农村,衡量一个村子的大小,往往并不靠村体规模、村民数量,而常常是看这个村子的功能结构是否齐全,办个红白喜事,大事小情的用不着请外人。不像有的村庄,看着挺大,结果井台辘轳上换根井绳都要找外人。

在经过了无数个深夜的谋划,以及无数个日夜艰苦卓绝的奋争之后,盖房子所需材料全都备齐了。选良辰,择吉日,终于在一个明朗的秋日里开工了。同时,考验两口子在村里人缘的时刻也到来了(若是盖房没人来,那就太“那个”了)。

早在头天晚上,两口子便提了一个点心匣子(内装各色糕点)、2瓶二锅头、6盒香山烟(注意:那时烟还没论条)来到掌控全村人力资源的队长家里打点。

第二天一上工,队长蹲在轧场的大石轱辘上慢条斯理地抽着黄花烟(一种土烟)。

社员们渐渐聚拢过来等待派工。他并不着急,先是天一句、地一句地讲形势:什么革命又有新动向啦,“两个凡是”啦!足足扯了半个小时的“淡”。大家耐心地听着,其实人人心知肚明今天要干什么,可都不说破。

最后,一个年岁大一点儿的社员开玩笑说:“你今儿早上盐水喝多了吧?放这么多‘咸’屁,要干嘛就说嘛!”

大家哄堂大笑,队长也笑了。这才慢悠悠地说:“今儿活不累。昨儿个管菜园子的老李头跟我说,咱们的蔓菁地草太多了,蔓菁也是光长秧子不坐果。所以,今天的活就是到蔓菁地拔拔草,撇撇秧子,拔的草、撇下的秧子自己拿回去喂猪,所以就不记工分了。”说完他站起身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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