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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过审美的人生（第1页）

去过审美的人生

前两天我看了一部电影，李安的《理智与情感》，其中的人物表演、服饰、色调构图、语言情感、乡村景象，所有的表达都很美，这种美令人舒服，像顺了一口气，把内心填满。我连续几天都忍不住回味、思考，感觉被那种丰富性滋养。仔细想想，我觉得这背后有一种美带来的动力。那美到底是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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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无所不在，我们穿的衣服、看的电影、居住的环境、一本书的字体、手机上浏览的图片……这些细节里都藏着美，文字之美、色彩之美、结构之美、神态之美等。虽然团队里大多数人不是直接从事服装设计工作，但我们每天都在和美打交道，至少，每天都在审美。

原研哉说过一句话：“设计师不代表是一个很会设计的人，而是一个抱持设计概念来过生活的人。”

类似的话，前两天和作家颜歌交谈时，她也说过：“虽然我是个作家，但其实我每年花在写作上的时间只有一两个月，其余的时间，我则是用作家的心去思考、去工作、去生活。”

这一点同样适用于我们每个人，无论你是什么岗位，如果都带着留心美、学习美以及创造美的心态去做事，那最后得到的产品就是所有美的总和。你的人生也就是一个有美感的人生。

蒋勋说：“美，看不见的竞争力”，而我想说：“美是看得见的竞争力”。特别是今天，一个自带传播属性的产品，一定是美的、吸引人的作品。所以你看，审美是一种能力，看得见的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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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老是提到审美，有时候也会八卦某人审美好不好。那判断美的标准到底在哪里呢？看下唐代唐三彩的图片，色彩明亮绚丽，形态丰满生动，这种审美和那个百花齐放、包容开放的时代相呼应。

而宋代的瓷器，汝窑的天青釉葵花洗，定窑的玉壶春瓶，无论颜色还是造型，都显得素净、克制、枯，充满了文人气息，这种审美也与那个时代相呼应。

再拿画家何多苓老师的两幅作品来说。一幅名为《春风已经苏醒》，绘于一九八一年，很写实的风格。画中细腻的笔触、人物情感，都给人一种春来临前的期待。但是小女孩又是那么孤独，画面传递的忧伤让人过目难忘。那一年，持续了二十七年之久的“知青上山下乡”即将落幕，苏醒的不仅是画中的春风，还有那个特殊的时代。

另一幅是何老师很多年后的作品，不同于之前的写实风格，这幅用油画画出了水墨感的花，更写意、更抽象，情绪也更自在洒脱。这是结合了西方绘画技巧和中国传统文人墨趣的作品，呈现出一种难以言状的诗意和神秘意境。我觉得这里面有一种舒展，灵魂被安放得好好的那种感觉。

你看，两个挨着的时代，两种不同的美。同一个画家，不同时期不同风格的作品。这些细节都使“美”多元化，没有一套标准能对此进行判别打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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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美没有标准，但美有真相。我们反复提到两个词：“时代”“影响”，反观唐三彩的盛行，除了好看，更重要的是难得，古代染料获取途径单一，只能从矿物、植物、动物这些自然产物中提炼出来，价格昂贵，一般只能供达官贵人使用；而宋代，赵匡胤“杯酒释兵权”后，文人地位空前提高，文人言论自由，上可做官为相。而人，总是会无意识地被内心渴望的东西影响。所以，一个时代的审美也很容易受权力、阶级、时尚的影响。在唐代，宫廷喜欢什么，民间就追随什么。在宋代，文人喜好又会影响大众判断。

古人比现代人选择少，加上封建专制，自由意志不强，美的影响是自上而下的。到了现代，美呈现出更多元的面向。尤其是我们今天，世界变得越来越平，那种单点辐射的“美的隐形权力”慢慢消退了。更多人在追求个性，追求“我要跟别人不一样”。大家都拥有自己的观点，比如：“你们都喜欢权力，我偏不要”“你爱穿精致挺拔，我喜欢休闲宽大”“我不抵制什么也不迎合什么，我复杂而自由，喜欢摇滚、国画、冲浪和冥想”等等。

但你确定这些想法都是自己生出来的吗？在这个信息多元化的时代，你受影响的来源可能更广。一闪而过的广告标语标榜“回归自然”、时尚宠儿的只言片语表达着“拒绝从众”、某本书的腰封写道“女性独立解放天性”……我们还是在一种东西的影响里塑造自身的审美。也许你的个性也只是因为你喜欢的某人说过，我们要追求个性。你其实是在追求他告诉你的那种个性。美在今天就是相互影响的结果，没有一个人可以不受他人影响而存在。

你所认为的“美”，也许是经历了万水千山的跋涉才抵达你头脑之中。山本耀司说：“‘自己’是看不见的，撞上一些别的什么，反弹回来，才有了‘自己’。”

前段时间，我常去远家工地和设计师及相关人员沟通。进行室内设计前，我们先收集梳理每个地方的功能需求，像房间的起卧站立、开关插座方便可得的位置、窗户进光的多少等。在满足了所有功能需求的基础上再追求美，“美”便自然而然地呈现出来了。

我当时就在想，我们为什么会喜欢这样一种不刻意追求，却自然呈现的美呢？我猜这背后的原因是：我们对过去普遍存在的那种为了好看而好看的审美趣味产生了反感。对过多物质和金钱的堆砌厌恶。我们不喜欢让人觉得我们在展示“我很有钱”，当然，我们本来也没有钱（笑）。我们在追求以用为美，“这样就好”。

这个时候从具体的设计跳出来，我们会看到，中国这一二十年正处在极速发展，物质过剩的时期。我们不缺少满足生活的任何物质，我们每天都被看得见看不见的东西填得满满的。我们发现，那些丰富的、眼花缭乱的物质能给我们带来短暂的快感，满足我们一个时期的欲望，但并不能带给我们安宁，也带不来美感。我们好像什么都不缺，那我们缺少的是什么？我觉得缺少的是做减法，缺少“空”和“白”，缺少朴素和节制。嗯，这让人联想到刚才开头说的从唐三彩到宋瓷。

每一种审美都不是无缘无故的。所以也就能理解我们的父辈为什么喜欢给家里的地面装上大理石，喜欢精雕细琢的家具，也就理解了妈妈们喜欢纱巾和广场舞，我们要想想他们曾经生活的时代。

所以，人真的需要时常跳出来，审视周遭，思考每件事背后的动机而不是只看表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