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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1章（第4页）

里面是还带着温热气息的白面包、一罐看起来就很诱人的红色果酱、几种凯尔叫不出名字但色泽鲜亮的水果，甚至还有一小块奶酪。

她将那个发光的琉璃瓶也放在桌上，里面流淌着琥珀色的液体。

“人类的肠胃可能受不了我们纯粹的魔法浆露，这些应该适合你。”她的语气平淡，听不出是关心还是仅仅尽地主之谊。

凯尔眼睛一亮，他是真饿了。

地牢里的黑面包和清水只是勉强维持生命。

“陛下真是体贴入微。”他毫不客气地拿起一块面包，打开果酱罐，用随身带的小银勺挖了一大块，均匀地抹在面包上，然后大大地咬了一口。

咀嚼了几下，他微微皱眉，像是在品味，然后抬头看向静静站在一旁的女王，带着点调侃的语气说：“味道不错，很新鲜……不过，说实话，这草莓酱虽然好，但比不上我们斯塔拉克皇家厨房用‘落日峡谷’的浆果做的果酱，那种带着一点点特殊酒香的酸甜味，才是我的最爱。可惜，以后怕是吃不到了。”

艾莉丝瑞尔看着他这副自来熟的样子，尤其是他居然还挑剔起果酱来了，一时间不知是该气还是该笑。

她金色的眸子眯了一下，嘴角似乎微微抽动：“凯尔王子，你现在是俘虏，不是在我这里点评美食的贵宾。”

“哦，抱歉。”凯尔咽下面包，耸耸肩，“习惯了，毕竟以前在王宫，除了读书，也就这点爱好了。”他拿起那个琉璃瓶，熟练地拔开用某种软木塞封住的瓶口，一股清雅馥郁的果香和酒香混合着散发出来。

“精灵的佳酿？闻起来真不错，陛下要一起喝点吗？”他拿起篮子里的两个小巧的琉璃杯，自顾自地倒了两杯。

艾莉丝瑞尔看着他的动作，最终还是在他对面坐了下来，接过了一杯酒。“你比在地牢时放松了很多。”

“因为陛下给了我一个看起来还不错的‘单间’，而且，”凯尔举起酒杯，对着灯光欣赏着琥珀色的液体，“我觉得，我们或许可以聊点比我的身高和长相更有建设性的话题。”他轻轻抿了一口酒液，一股温润的热流带着丰富的果香和一丝奇妙的魔力感滑入喉咙，“好酒！”

艾莉丝瑞尔也浅浅啜饮了一口，放下酒杯，金色眼眸看向凯尔：“比如？”

“比如……战争，还有眼前的形势。”凯尔也放下酒杯，表情稍微认真了些，“我很好奇，陛下您如何看待这场冲突的未来？毕竟，我被卷进来，总得知道自己的‘价值’能持续多久。”

艾莉丝瑞尔似乎早就料到他会问这个，她身体微微后靠，从容说道：“血石谷一战，你们斯塔拉克损失了一个精锐兵团，还有你这位王子。边境防线已经出现了缺口。我的军队士气正盛。假以时日，我们光精灵的旗帜，未必不能插上你们帝国边境的重镇‘铁岩城’。人类帝国看似庞大，但内部纷争不断，你的父亲年迈，你的两位兄长……”

她意味深长地顿了顿，“似乎也并不希望你再回去。一旦我们施加足够的压力，你们人类王国之间的所谓盟约，又能有多牢固？”

她侃侃而谈，分析着人类的弱点，展望精灵族在军事上的优势和对未来的乐观预期。

凯尔静静地听着，没有打断，只是时不时喝一口酒，或者用手指轻轻转动着自己左手拇指上一个看似朴素的银戒指——那是原主生母留下的唯一遗物。

艾莉丝瑞尔说完，看到凯尔似乎有些心不在焉地把玩戒指，心中不由得生起一丝不悦。

她费心说这么多，这个人类王子难道就没听进去？

“凯尔王子，”她的声音冷了几分，“我的分析，是否无聊到让你只能关注自己的戒指了？还是说，你根本无力反驳？”

凯尔终于停下了转动戒指的动作，抬起头，脸上并没有艾莉丝瑞尔预想中的慌乱或羞愤，反而带着怜悯。

“不，陛下，我听得非常认真。”凯尔的声音很平稳，“您说的，大致可以总结为：精灵族军事占优，人类帝国内部不稳，联盟脆弱，所以前景光明，对吧？”

艾莉丝瑞尔冷哼一声：“难道不是？”

凯尔轻轻笑了一下，那笑声里带着让艾莉丝瑞尔不舒服的洞察力。

“陛下，您是一位强大的统治者和战士，但或许……您和您的顾问们，过于依赖魔法和个体的勇武，而忽略了一些更基础、也更致命的东西。”

“你什么意思？”艾莉丝瑞尔的金眸锐利起来。

“让我们从头梳理一下。”凯尔坐直了身体，眼神变得专注而锐利，仿佛换了一个人。

“先说军事。没错，血石谷你们赢了，俘虏了我。但您有没有计算过，为了这次胜利，精灵族投入了多少法师和精锐游侠？这样的胜利，可以复制几次？精灵族的总人口，经得起多少次这样的消耗？而人类，别的不说，光是斯塔拉克帝国，常备军就是你们的十倍以上。铁岩城是边境最坚固的堡垒，囤积着足够支撑三年的粮草，守将巴顿侯爵是个以防守着称的顽固老头，您觉得，需要付出多少精灵战士的生命才能填平那座城的墙沟？”

艾莉丝瑞尔想反驳，但凯尔没给她机会，语速加快：

“再说经济。精灵族精美的工艺品和魔法物品确实价值连城，但你们的主要贸易对象是矮人和海外城邦。一旦战事延长，商路必然受阻。而人类帝国，光是中央行省的农业产出，就足以养活半个大陆的人口！更别提我们掌控的几大矿产区。战争打到最后，打的是粮食，是钢铁，是金币！精灵族漫长的寿命，在需要快速补充兵员和物资的战争中，反而可能成为劣势。”

凯尔拿起酒杯喝了一大口，继续说：“农业方面，永光森林的土地固然肥沃，但精灵族对自然魔法的依赖太强，种植方式传统，单位产出远低于人类经过数代选育、精耕细作的农田。一旦被长期围困，谁先饿肚子？”

“还有外交！”凯尔的手指在桌面上轻轻点着，“您认为矮人会真心实意地支持你们对抗人类吗？他们觊觎人类的矿产资源不是一天两天了，他们更可能做的是坐山观虎斗！至于其他种族的王国，他们或许乐见斯塔拉克吃亏，但如果精灵族表现出过分的扩张野心，您猜他们会不会再次联合起来？”

凯尔一连串的分析，如同冰冷的匕首，一层层剥开了艾莉丝瑞尔乐观预期下的脆弱外壳。

他说的每一个点，都精准地命中了精灵族长期以来刻意回避或低估的隐忧。

艾莉丝瑞尔脸上的从容和微醺的红晕渐渐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丝苍白和后怕。

她发现，自己以及族内高层对局势的判断，在这个人类王子的分析下，竟然显得如此肤浅和危险。

“……那按你的看法，我们精灵族该如何自处？难道要我们向人类屈服吗？”艾莉丝瑞尔的声音有些干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