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苦辣酸甜
江林市东山派出所共有干警12人,所长徐青山是转业干部出身,脾气暴躁。据说前几年,在整个江林市公安局以嘴黑手辣著称,被他亲手打过的混混儿不计其数,人送外号徐大马棒。不但一般的社会混子怕他,就是手底下的这些小警察们,见了他也像老鼠见了猫一样。我上班的第一天,就领教了他粗暴的工作作风,一个民警在处理案子时,因为适用法律条款定性不准,卷宗材料不但被法制室退回,还在全局案件分析会上作了反面教材通报批评。徐青山知道此事后勃然大怒,指着那干警的鼻子骂道:“你他妈的还能不能干点啥了?干不了给我该滚哪儿滚哪儿去,别在我的派出所给我丢人现眼!”只见那被骂的小民警,红着脸灰溜溜地拿着卷宗材料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我在旁边见此情景,心中直犯嘀咕:“我的天!怎么能这样对待自己的下属,就是亲生儿女也不能这样态度啊!”这样想着,我也暗自警告自己,今后千万小心行事,莫要落下什么把柄在他手里,否则肯定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
我到东山派出所被分配的第一项任务是清理出租房屋工作。这是一件非常劳累、非常庞杂的活儿,人家老警察根本就没有人愿意干这个。没办法,像我们这些新来的小民警自然就得冲在前面。你能想象得到,不管是烈日当头还是刮风下雨,我都要手拎着文件夹,挨家挨户地敲门,态度和气地进行出租房屋的普查登记。遇到理解支持的住户还好些,如果遇到那些刁蛮不讲道理的住户,根本就不配合我们的工作,不但会碰一鼻子灰,还会憋一肚子气,个中滋味,并非三言两语所能道清。那段时间,我被晒黑了许多,人也整整瘦了一大圈。很多时候,我像个落魄的行者穿梭在城市的街头巷尾,不知道面对的下一个住户将会是一个什么样的面孔,人都说当一名警察会有多么的风光无限,为什么我体会更多的却是作为一名普通民警的卑微和无奈。
当一个人的理想和现实产生巨大反差时,难免会满腹牢骚。而作为我个人而言,原本不该有太多的抱怨和不满,想想当初我拎着皮包挨家挨户地推销保险的日子,老实说并不如当一名光荣的人民警察更让人舒坦。尤其考上了警察之后,我不但在爱情的市场上身价倍增,就是社会地位也好像提高了不少。我还能有什么要求呢?道理很明显,我当不上警察,丹丹家里不会同意我们的婚事,更别说出钱为我们买房子操办婚事了,所以,我比较知足。
但是必须承认环境对一个人的影响是巨大的,刚开始时,我对待工作也是满腔热忱,一门心思想干出点成绩来。可随着时间的推移我发现,你兢兢业业地付出,并不见得就一定会有回报。在派出所工作的这一段时间里,我对待工作一丝不苟,只顾着埋头苦干,所里的工作我几乎全部参与,小到基本的制度建设,大到案件的侦破,我经常忙得汗流浃背。可时间久了,我发现了一个不得不让我深刻思考的问题,那就是你干得越多,责任越大。公安工作有个显著的特点就是,几乎所有的工作内容都涉及法律,如果真需要你负责的时候,那么就是大事情了,轻则挨个处分,重则可能要被开除出警察队伍,这些年类似的事情在我们局也出了不少。那些多年从事公安工作的老警们,在处理类似问题的时候都有经验,他们知道谨慎行事,显得圆滑世故得多。而我们这些新入警的年轻人,由于有工作热情,考虑事情欠成熟,所以往往容易碰壁受挫。尤其在经历了下面这件事情之后,我重新反思了自己的工作态度问题。我觉得对待工作一味埋头苦干、冲在前面也不行,必须要把握好尺度、找准方向,否则可能会栽大跟头、出大问题。
事情的经过是这样的。那天原本都到了下班时间,本来不该我当值,但是同事老李说他临时有事,要我帮忙照应一下。我一想老李本人有生意需要打理,事务挺繁忙的,我初来乍到,也应该多承担些工作任务,就满口答应下来。当时,天正下着大雨,原本以为不会有案情发生,谁知正想着呢,派出所的电话骤然响起,我接起来听了半天也没有听清楚,那边是用手机打的电话,信号不是很好。我只隐隐约约地听他在电话里说什么新园小区正有一疯子持刀乱砍人,需要及时制止,正说着电话突然就断了,再也无法接通。我不敢怠慢,赶紧连同民警小陈一起出警。然而车开到半路还坏了,我和小陈只有步行前往。这时雨越下越大,我和小陈连雨衣都没有穿,被淋得跟落汤鸡一样。然而更倒霉的是,到了新园小区却被告知根本就没有什么疯子砍人的事情。我当时以为又是谁报了假案,心中那个气啊,恨不得马上把报假案的家伙抓回来,狠狠地揍上一顿。没有办法,最后我们只有原路返回。谁想转天后,市局督察室就派人来调查我们,说有人举报我们派出所不作为,接到报案不出警。原来那天确实发生了疯子砍人的事情,但不是在新园小区,而是在新华小区。我靠!原来是电话里的人没讲清楚,我给听错了。幸亏后来经过调查走访,核实我们确实出警了,事情才算了结。即便这样,我还是被所长狠狠地批评了一顿,说我接电话的时候就该听清楚,否则,出了事情要我吃不了兜着走。那时,听着所长的训斥,我没有做过多解释,但是让我心里十分不平衡的是,旁边老李居然连句安慰的话都没有,毕竟我是替他值班啊。
经过以上的事情我渐渐明白了,搞公安工作光有热情是不够的,并非对人一团和气、谦和礼貌就是好事,很多时候你还要有自己的原则,做事情还是要靠脑子才行。当参透了这些之后,我也渐渐地成熟起来了,同时也多了一份战胜艰难险阻的信心。我知道,对于我来说,真正的警察生涯才刚刚开始,今后我要面对的困惑与彷徨将会更多。
原本以为我调到东山派出所之后,可以对丹丹照顾更多,但事实上我繁忙的工作丝毫也没有得到缓解。虽然我经常抽空回家里看看,但总是没待上几分钟就一个电话又给我叫了回去。丹丹对此充满了怨气,常常腆着大肚子,数落我说:“你老婆都这样了,你还一点都照顾不了,真要是一个月赚几千块也行,就挣那么点工资,还那么卖命,我怎么看都觉得你这警察当得窝囊!”丹丹骂得有道理,我对此也是无可奈何,因为我必须时刻坚守在自己的岗位上。其实我也在不断地反思,一个人如果能有一份自己热爱的事业,然后一心扑在上面本也无可厚非。可问题的关键是,我尽不到做丈夫的责任也就罢了,如果我赚的钱足够多,可以雇佣人替我干些家务,帮丹丹分担一下生活的重压,于情于理也算说得过去。可我没有钱,每个月那可怜巴巴的567元工资,都不够自己花,根本就一分钱也拿不回家去。所以我有时也想不通,总觉得警察的待遇就好比是养马,你既想要马儿跑,却又不给马儿草,这怎么能行呢!我也总在想,我们江林市公安局总计有500多名警察,人家都是怎么过的?是不是也和我一样,每天都面临着这样的烦恼?后来,通过我的仔细观察,我把我们江林的警察分为三种类型。也不知这种分法对不对?一种是风光无限型,这种类型是指那些手中掌握特权的中层以上领导,包括一些派出所所长,他们自然不会担心吃饭的问题。二种是殷实富足型,这种类型是指当年经历过随意罚没时期的普通民警,他们那时已经攒下了家底,自然日子过得殷实富足。三种是清苦劳累型,这种类型多半是如我一样的中青年民警,我们参加工作晚,上有老下有小,家庭负担沉重,在单位又都是冲锋战斗在一线的人,活没少干,油水却捞得少,只能落得个清苦劳累。
我没有对单位领导诉说自己的生活困难问题,我每天还是会早早地赶到单位,以良好的精神状态出现在他的面前。但他不会想到,其实我刚刚和妻子吵过架。当一个人的思想一旦出现某种倾向时,很容易就会在行动上体现出来。当我意识到这种清苦劳累的警察工作很可能会无休无止时,难免会出现一种悲观的情绪。
在东山派出所,我发现自己渺小得像一只蚂蚁,在这里我没有资历,没有经验,自然也得不到领导和同事的重视。所以,我只有在工作上倍加小心,防止出现任何纰漏。因为在别的岗位上你犯了错误,可能还有改正的机会。但是公安工作却有所不同,你一旦错了,连改正的机会都没有。我是一个比较细心的人,在所里我和老警赵志刚分在一组,就私下里向他学习,这个性情爽直的东北大汉给了我不少帮助和启示,他曾亲口对我说过这样一句话,他说:“兄弟,干我们这行,你不要设想明天会怎么样,你只要努力地过好今天就行,因为你都不知道你的明天究竟身在何处,是死是活!”乍听他的话,我觉得说得多少有些玄,但后来经历的一件事情,让我改变了看法。
2001年10月份,我们江林市突然涌进了几十名少数民族的人,他们穿着民族服饰,肩挑背扛各类中草药材,沿街叫卖。他们的这种行为不但严重影响了市容市貌,而且不断有群众举报这些人成帮结伙、强买强卖,存在有一定的欺诈嫌疑。江林市公安局经研究决定,由各派出所抽调警力,会同城市综合执法大队,一起对这些人进行必要的清理。任务下达时,局领导反复强调,由于涉及民族政策,要以耐心说服教育为主,不许粗暴执法。我很幸运,被抽调参加了这一行动。
我清楚地记得那天是周日,我们十几名干警会同几十名综合执法大队的工作人员,一起来到了江林市最繁华的商业街,将正在非法占道经营叫卖伪劣中药的20多名少数民族分子团团围住。然后,由综合执法大队的崔副大队长直接和他们的头人对话,告诉他们这种行为是违法行为,要他们马上撤走,离开这个城市。本来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谁知对方听了之后,竟丝毫不予配合,不但叽哩哇啦、指手画脚地说些听不懂的少数民族语言,还态度蛮横地将崔副大队长推了个趔趄。崔副大队长情急之下一挥手,暗示手下采取强制手段进行清理,于是数十名执法人员开始将那些非法药品七手八脚地往车上装。见此情景,这些人丝毫不退让,双方瞬间开始厮打起来。本来我们公安人员就是负责维持秩序的,怕就怕发生暴力事件,于是赶紧上前制止,在双方之间隔了一道人墙。正在僵持的过程中,不知道从哪里又冒出了数十名身穿少数民族服饰的人,反而将我们这些人团团围住。场面一下子大了起来,就好像武打电影中的那样,再加上周围无数的围观群众,真是蔚为壮观。
眼看着冲突一触即发,这时我们的徐所长及时赶到,他很有策略地暗示崔副大队长要以大局为重,要他立刻带领人员撤退。崔副大队长领会了他的意思,一摆手带领手下开着车就要离开。而这些蛮人却不依不饶,呼啦啦一哄而上,转瞬间将那拉货的车砸了个稀巴烂,并且棍棒齐飞,打得综合执法的工作人员四散逃窜。我们公安干警见此情景不能不管,赶快上前去制止,好家伙那些砖头瓦片铺天盖地的飞来,我眼看着半块砖头落在了我们徐所长的头上,鲜血瞬间就流了他满脸。这个向来以脾气暴躁著称的汉子哪受得了这样的窝囊气,下意识地就将手伸向腰中准备拔枪,不想被他身后一个人看到,一下子就将他拦腰抱住,嘴里居然还用地道的普通话大喊着:“警察开枪打人啦!警察开枪打人啦!”。然后,就有好几个人过来抢徐所长手中的枪。我见情景不妙,赶紧上前解围,撕扯中只见寒光一闪,一把蒙古尖刀就冲我刺来。我来不及躲闪,嚓地一下就扎在了我的左胸部……我心想完了,这下可要成为烈士了。我就势蹲在了地上,那些人见状呼啦一下散开,旁边我的同事们赶快将我和所长拉离现场。本来在我的想象中,我会感到剧烈的疼痛,然后就会有热乎乎的血液流出,可等了半天居然没有。我奇怪地看着警服那被扎开的泛着白布的口子,又用手摸了摸那刀口处,竟然感觉硬邦邦的。我忽然明白,原来是上衣兜里那随身携带的《千家诗》小册子救了我的命,我打开翻看了一下,那厚厚的小册子居然被刺穿了20多页,心里在庆幸的同时,禁不住一阵后怕。
后来,事态并没有像我们想象中那样轻易平息,那群人居然将整个江林市闹了个天翻地覆。不但猖狂地把我们的东山派出所一顿打砸,而且部分人还冲进了市政府,坐在一位副市长的办公桌上大声质问他:“为什么要违背少数民族政策?欺负少数民族的人民?”这位市长大人自然会以大局为重,一面赶紧四处打电话请示汇报,一面指示各执法单位要压制情绪,不要再次出现过激行为。后来我们才知道,这伙人根本不是什么少数民族,而是南方某县一个少数民族混居区的汉族人,他们之所以这么野蛮,正是利用了少数民族政策这把尚方宝剑,一路走南闯北横行惯了,当地政府因为害怕招惹了他们会受到上级处分,所以一直都在忍气吞声。
不过事情的最终解决却让我感到十分好笑。也不知是受了谁的指使,我们江林地区的上百名地痞无赖组成了一支反蛮人大军,见着穿着少数民族服饰的人不由分说,上前就打。不到三天的工夫,这伙人就被打得无影无踪了。据说,暗示这么做的人出自我们公安局内部,很多人都怀疑是徐所长的手笔,但却始终无法得到证实。
事后,省公安厅和春城市公安局组成了联合调查组对此事进行了调查,并对徐所长头上的伤口和我衣服上的刀口拍了照,虽然事情最后不了了之,但自从这件事之后,我发现徐所长对我的态度明显和蔼了许多。同时,我也从所里很多同事的目光中看出了对我的钦佩。
我怕丹丹担心,至今也没有和她说起这件事情。但我却时常想起老赵的话,我下次遇到危险时还会如此幸运么?万一那天我牺牲了怎么办?这样想着,我觉得作为一名战斗在一线的公安干警,真不能对明天期望太多,因为你根本就无法预知下一秒钟究竟会发生什么!
自从我被扎了一刀之后,虽然并没有留下任何外伤,但在我心灵深处留下的阴影却久久都未消散。我总在想,干警察这一行不确定的因素太多,这些年我一直在困苦的生活中拚争着,还没有享受到人间的更多欢乐,如果我年纪轻轻就这么死掉,那我这一辈子是不是有点亏?这样想着,越发开始对人生长吁短叹起来。
正当我无比郁闷的时候,恰好周严冉打电话给我,说是听说我调回江林市区,非要给我接风洗尘。我一想这些日子也实在太憋闷了,也该出去散散心,便毫不犹豫地应承下来。
晚上下班以后,周严冉准时开车来接我,他见到我的第一句话就问:“怎么样?老同学,你这警察当得还算滋润吧?”我长叹了一口气,满是感慨地说道:“唉——,还是你小子命好,幸亏你没有考上,也算躲过一劫啊!”周严冉听我这么一说,白了我一眼,嘴里嘟囔道:“操,你考上了当然会说这样的风凉话!”我见他一副鄙视我的样子,就索性把半年来满含酸甜苦辣的警察生活讲给他听。刚开始时,周严冉还将信将疑地问:“你真的每个月就挣那么点钱?警察工作真的那么辛苦?”后来,当我将一个又一个真实的案例说完后,他终于信服了。
我和周严冉一边在酒馆里喝酒,一边谈论着生活中的苦事、愁事、烦心事。周严冉看我神情沮丧的样子,似乎也动了恻隐之情,不住地用手拍打着我的肩膀说:“算了兄弟,人生一世,哪能事事如意?所谓知足才能常乐啊。”我看了看他,垂头丧气地说道:“道理谁都明白,但是鞋子穿在自己脚上,合不合适只有自己知道,我觉得如今这警察,就好比是捧着一块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啊!”周严冉又白了我一眼,十分不屑地说道:“要我说啊,你小子活该如此,明明手里捧着个金饭碗,却让肚子饿得咕咕叫,这能怪谁?你咋就不懂得用手中的饭碗换钱呢?”我抬眼望他:“你说这话什么意思?”周严冉说:“什么意思你还不明白,多收些红包不就什么都有了!”我见他如此看低我,不禁有些恼怒,倔强地回答道:“你让我昧着良心收黑心钱?不瞒你说,这样的事情我永远都做不出来,我宁可就这么穷着!”周严冉使劲剜了我一眼,恨铁不成钢地说:“那你就这么一直穷下去吧,真是不开窍!”
由于心情不是很好,再加上酒喝得有点急,从酒馆出来我就有些眩晕的感觉。坐在车里,周严冉问我:“去哪里?”我说:“听你的,今晚你说去哪儿就去哪儿,就是抢劫我也陪你一起去!”周严冉说:“好!那我就和警察一起抢劫去!”我没有搭理他的话,只觉得浑身燥热,我斜靠在副驾驶的位置上,将鞋子脱下来,把脚丫子放在前面车窗边上,眼睛望着车窗外一闪而过的景物发呆。我想如今我们江林市也算步入了经济发展的快车道,改革开放引进的不仅仅是资金和项目,更有开放的观念、新潮的思想。举目望向窗外,只见整个江林市华灯初上,霓虹闪烁,各种歌厅舞厅洗浴桑拿的招牌十分惹眼。
周严冉一边开着车,一边如数家珍般向我唠叨着,这家洗浴中心是某某警察在罩着,那家歌厅是某某警察的小舅子开的,仿佛我们江林市公安局的底细他都知道似的。我看了看他,没有说话,忽然像想起什么似的问周严冉:“对了,你认识张老五不?”周严冉听了,呵呵笑道:“整个江林市,谁不认识他,连5岁的孩子一提他的名字,都吓得直哭。”我听了,马上直起腰来:“那你和他熟不熟?”周严冉说:“交往过几次,不算太熟。”然后,周严冉一下子警觉起来,问道:“干嘛啊?你想认识他啊,如果想,我可以帮你引荐一下。”我说算了吧,你哪听说过警察和流氓要做朋友的。周严冉白了我一眼,一脸不屑地说:“还别狂,你想和他做朋友他还未见得同意呢,你们公安局比你大的人物早就是他的哥们儿了。”“哦?”我一脸不相信的样子。周严冉得意的说:“骗你干什么,我们在一起喝过酒,我亲眼看到他们两个称兄道弟的,关系十分不一般。”我听周严冉说完,重新将身子缩在了座位里,半天没有说话。
本打算喝完酒之后,周严冉要和我一起去洗浴中心桑拿一番,但我却坚持着要去歌厅唱会儿歌,而且一定要去上次的那家。周严冉见我醉醺醺的样子,便顺从了我的意思。
我们一进歌厅的大门,就见老板娘晃动着水蛇腰直奔周严冉:“呦!周老板,难得今天这么清闲,好久没有过来喽!”周严冉说:“可不是,时间久了不来就想你,一想你就睡不着觉,一睡不着觉就浑身上下都难受……”周严冉一边说着,一边下流地用手掐摸老板娘的屁股,老板娘非但不躲不闪,还像没事人似的,用自己那涂抹得鲜红的嘴唇叼上一支烟点着了,然后又送到了周严冉的嘴里,周严冉受用地吸着烟和我一起进入了包房。在包房里,我问周严冉:“老板娘这么**,她男人能容忍吗?”周严冉没直接回答我的问题,而是反问道:“如果你是她男人,你会不会允许自己的老婆这么**?”我说:“当然不能,如果她胆敢这样,那我不揍死她才怪!”周严冉说:“就是嘛!所以她一直独身,其实她以前也是小姐出身,现在是某位局长的姘头,这也算是她的老本行了!”我问周严冉:“你说人这一辈子像她这么活着有意思吗?”周严冉瞪了我一眼,嘴里骂道:“就你活得有意思?好吃的没吃着!好玩的没玩着!好女人没泡着!人家老板娘可不亏,咱不消说经历了多少男人,听说连国外都游览好几圈了。”我没有说话,心想我和老板娘的人生相比,究竟哪一个更精彩?
后来我和周严冉在歌厅里又要了很多啤酒,毫无顾忌地一阵痛饮。我发现只有和周严冉在一起我才能放开量喝,因为周严冉可以让我毫无戒备地吐露自己的心事。那天我们喝了很多酒,喝到最后我已经酩酊大醉、不省人事。据周严冉说,他是连扶带抱地把我弄回家的。事后,周严冉嘲笑我说:“你知不知道那天你有多丢人?喝醉了之后,一个劲儿地喊黑社会有什么了不起?还主动找小姐,非点名要那个叫什么琳琳的陪你,人家服务生说琳琳不在那儿干了,你还非要服务生把琳琳找回来,不找你就赖着不走,挺大个人了也不害臊……”我闷坐在沙发里,听周严冉绘声绘色地臭屁我,心里一点也不轻松。虽然我对那天后来发生的事情记忆不是很深刻,但我相信他所说的这一切都是真的,我更明白为什么自己喝多后,会有这样的行为。我有些后怕,我知道生命中如果有些东西烙印进自己的心灵深处,那么恐怕一辈子都不能轻松了,这样想着,我竟为自己感到悲哀起来……
虽然上级已经明确指出,不让基层派出所下达硬性工作指标,可是不知什么原因,我们东山派出所仍然暗地里给每位干警下达了2万元的罚没任务。我初来乍到,这2万元对我来说不啻是一个天文数字,很长一段时间,我为完成这指标绞尽脑汁,但仍旧毫无收获,简直是愁坏了我。有时我也在想,这罚没指标下得究竟合不合理?公安工作不是要求以公正执法为主么?如果单纯以罚没为目的,那么是否还能保证执法的公正性?可换一角度来想,我也理解所里下达指标的苦衷,办案经费严重紧张,如果不搞一些创收,可能连正常的工作都开展不了。